大年初一的午后,何家老宅渐渐安静下来。何明中一家告辞后,男人们相约去村里其他长辈家拜年,孩子们在院子里玩耍,而何家的几个妯娌则聚在东厢房里,围着火盆继续着早上的话题。
“要我说啊,天强这条件,在咱们县里可是头一份。”水双凤抓了把瓜子,一边嗑一边说,“保卫科科长,一个月工资少说也得四五十块吧?还是吃商品粮的。”
李秀兰点点头,手里捏着个板栗:“可不是嘛,就是命不太好,前头那两个媳妇都没留住。不过这也不能怪他,都是命。”
刘玉兰眼睛滴溜溜一转,压低声音:“你们说,会不会真是天强克妻啊?不然怎么两个都没好下场?”
“胡说八道!”水双凤立刻打断她,“这种迷信话你也信?连花是病死的,连叶是难产,这都是命,跟天强有什么关系?”
叶春燕小声附和:“大嫂说得对,天强是个好人。”
李秀兰放下手中的针线,若有所思:“天强现在最缺的是个知冷知热的人。你们想想,他一个人在县城,回到家连口热饭都吃不上,多可怜。”
“二嫂说得在理。”水双凤接过话头,“我觉得吧,得给天强找个会照顾人的。年纪大点没关系,重要的是贤惠。”
刘玉兰却不以为然:“要我说,就该找个年轻漂亮的。天强才三十,又是个干部,找个二十出头的大姑娘不成问题。”
几个女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着,都在心里盘算着自己认识的人家里有没有合适的姑娘。
这时,何虹平和何喜平端着一盘炸丸子走进来:“娘,大伯母,炸丸子好了。”
水双凤接过盘子,笑着摸了摸何虹平的头:“喜儿和虹儿真懂事。来,坐下来暖和暖和。”
何虹平和何喜平挨着火盆坐下,安静地听着大人们说话。
李秀兰突然想起什么:“对了,我们供销社新来了个姑娘,叫周晓梅,二十一岁,是顶替她娘的工作进来的。人挺老实,见人就脸红,干活也踏实。”
“二十一岁,比天强小九岁,正合适。”水双凤来了兴趣,“长得怎么样?家里什么情况?”
“模样周正,就是不太爱说话。她爹是县城澡堂的会计,娘去年病逝了,底下还有个弟弟在读高中。”李秀兰回忆着,“这姑娘挺不容易的,娘走了后,家里家外都是她操持。”
刘玉兰撇撇嘴:“会计家的姑娘?那肯定娇气,能伺候好人吗?”
“这你就不懂了,”水双凤白了她一眼,“会计家的姑娘识文断字上过高中知书达礼的,正好配天强这样的干部。再说了,能操持一个家,说明会过日子。”
叶春燕小声说:“听着是个好姑娘。”
何虹平静静地听着,心里为何天强感到高兴。如果能找个知书达理的妻子,也许能抚平他心中的创伤。
然而就在这时,她注意到门帘动了一下,似乎有人在外面偷听。她悄悄挪到门边,猛地掀开门帘,却只看到一片衣角消失在墙角。
“怎么了平儿?”李秀兰问道。
“没什么,”何虹平放下门帘,“好像有只猫跑过去了。”
但她心里明白,那绝不是猫。那种阴冷的感觉,只可能是何青萍。
此时的何青萍确实躲在厢房后面,听着屋里大人们的谈话,嘴角挂着冷笑。
“何天强要娶媳妇?”她在心里盘算着,“要是这门亲事成了,他在县里的地位就更稳固了。不行,不能让他这么顺心。”
前世的记忆告诉她,何天强后来在县里混得风生水起,成了何家最有出息的人。而这一世,她绝不允许任何人过得比她好。
“得想个办法破坏这门亲事。”何青萍暗下决心。
厢房里,妯娌们的讨论还在继续。
“晓梅这姑娘听起来不错,要不我先探探她口风?”李秀兰说。
水双凤点点头:“成,你先问问。要是人家姑娘愿意,再让天强相看相看。”
刘玉兰突然插嘴:“我娘家那边也有个表妹,今年十九,模样俊俏...”
“得了吧你,”水双凤毫不客气地打断,“你那个表妹,不是听说跟邻村的小子眉来眼去的吗?这种不清不白的姑娘,也好介绍给天强?”
刘玉兰被噎得说不出话,愤愤地抓了把瓜子,不再吭声。
李秀兰打圆场:“好了好了,大家都是为天强好。这样吧,咱们都留心打听打听,有合适的就先记下来,到时候让天强自己挑。”
“二嫂说得对。”水双凤赞同道,“毕竟是天强自己的终身大事,得他自己喜欢才行。”
叶春燕突然小声说:“我...我姑妈家的村子里有个姑娘,二十三了,因为要照顾生病的爹娘,把婚事耽搁了。人特别孝顺,干活也是一把好手。”
“二十三,比天强小七岁,正合适。”水双凤来了兴趣,“春燕,你仔细说说。”
在何家妯娌们为何天强的婚事操心时,何天强本人正和堂兄们走在村中的小路上,挨家挨户地拜年。
“天强,刚才你嫂子们说的话,你别往心里去。”何天培拍拍堂弟的肩膀,“她们也是为你好。”
何天强苦笑道:“我知道。只是...总觉得对不起连叶。”
何天能理解地说:“活着的人总得往前看。连叶在天有灵,也希望你能幸福。”
何天良插嘴道:“要我说,你就该找个城里姑娘,最好是那个周晓梅什么的,会计家的闺女,多体面。”
何天佑也凑热闹:“对啊强哥,你要是结婚了,记得请我们喝喜酒啊!”
何天强被他们说得有些不好意思,连忙转移话题:“好了好了,不说这个了。前面是五爷家吧?咱们快去拜年。”
此时的何家老宅里,何虹平帮着母亲收拾碗筷,心里却一直想着刚才偷听的人影。
“平儿,想什么呢?”李秀兰注意到女儿的心不在焉。
“妈,”何虹平小声说,“我觉得青萍有点不对劲。”
李秀兰叹了口气:“那孩子...自从落水事件后,整个人都变了。你以后离她远点,知道吗?”
何虹平点点头,但心中的不安却越来越强烈。她有一种预感,何青萍绝不会坐视何天强顺利成家。
傍晚时分,拜年的男人们陆续回来了。何天强一进门,就被张翠花拉到了一边。
“天强啊,你嫂子们给你物色了几个姑娘,你听听看...”张翠花迫不及待地说。
何天强连忙摆手:“婶,不急不急...”
“怎么不急?”何明显也插话道,“你都三十了,你爹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你都会满街跑了。”
在全家人的注视下,何天强红着脸听完了几个候选人的情况。当听到周晓梅时,他的眼神微微动了一下。
这一幕被细心的李秀兰捕捉到了,她与妯娌们交换了一个会意的眼神。
晚饭后,何天强告辞回家。送走堂弟后,何天培对妻子说:“我看天强对那个周晓梅有点意思。”
水双凤笑道:“我也看出来了。等过了年,让二弟妹去问问。”
何虹平在一旁听着,为何天强感到高兴。但她注意到,何青萍正站在西屋门口,冷冷地看着这一切,眼神中充满了与她年龄不符的怨毒。
“一定要小心何青萍。”何虹平在心里提醒自己。
夜幕降临,何家老宅渐渐安静下来。但在这个看似平静的夜晚,不同的人怀着不同的心思,为新的一年埋下了各自的伏笔。
何天强跟在父母身后回家的路上,脑海中不时浮现周晓梅这个名字。也许,他真的该开始新的生活了。
而西屋里的何青萍,则在黑暗中睁着眼睛,盘算着如何破坏这门亲事。她得不到的幸福,别人也休想得到。
何虹平躺在床上,望着窗外的月光,暗暗祈祷何天强能够找到真正的幸福。同时,她也下定决心,一定要盯紧何青萍,不让她有机会伤害任何人。
新年的第一个夜晚,就这样在各自的思绪中悄然流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