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上,高玲开着车,而我看着窗外的陌生城市,开始自嘲着。
“傻了吧,还有没有信心了?”
我又失败了,没有回应高玲,我甚至不愿意再去想这件事。
在夜色里沉沦,异乡的风不解风情地刮着我的脸,我不想回酒店,于是让高玲开得慢一些,最后让她将车停了下来。
“你先回去吧,我想到处走走。”
“你想去哪?”
摇了摇头,我解开了安全带。
“想去哪我送你去吧,我今晚也没事可做。”
“我想去深圳!”
“放弃了?”
“不知道,还没来得及想,我现在就是想去深圳。”
“系好安全带!”
……
一个半小时的路程,听着音乐高玲将我送到了深圳!
“大少爷,今晚我们去哪个酒店住?”
“找个地方把我丢下来就行。”
“那我呢?”
“你去我叔酒店休息吧!”
“不是,你有意思吗?我来都来了,开了这么久车,让我去酒店一个人发呆?”
“是你自己要来的好吧。”
“我活该行了吧!我牛马做到底,你到底想去哪?我送你!”
“香港!”
“大哥,几点了,再说你带港澳证了吗?还是说你想游泳过去!”
“是啊,想跟我游泳过去就往罗湖口岸开,走滨河大道,反正没多远。”
……
车子在十几分钟后开到了我曾来过的那条和香港一网之隔的僻静道路,我喊停了高玲。
“大少爷,这里是啥宝地啊?”
“算是个好地方吧!”解开安全带,我打开车门,下了车。
“真能选地方,这哪能停车啊,愁人。”
关了车门,我走到人行道上,看着铁网那边反光的水面和杂草,一步步往前走着。
凭着记忆,我找到了曾经坐过的地方,因为我清晰记得陆晨当时就在对面的树下靠着树睡着。
风大概还是同一个方向吹来,只是少了些东西,我思索着,回忆着,渐渐明白缺失的一定是一个不知去向的人,还有一把吉他。
“我又失败了,我什么事也做不好,像个废人。
就连烂醉如泥,像陆晨那样活着我也没有勇气,没有资格。”
期待风把我的声音传到它该去的地方。
远处,高玲朝我这边走来,风打乱着她的头发,我凝视着她,距离产生了模糊,模糊导致了胡思乱想。
我想象着自己走在她的旁边,她调侃着,我解释着,然后我开始向前奔跑。
“干嘛这样看着我?”
收回那些想象,我注视着前方,高玲坐了下来,风同样有些凉,她抱着自己的腿。
我想起以前答应过叔叔两年后来广东,如今已经过了一年,也发生了很多事,至今还没和叔叔认真谈过。
这又算什么,我答应过的事情又何止这一件。
高玲突然用肩膀撞了我一下,说道:
“跟你说话呢!想什么呢?”
停顿了下,她又说道:
“这里是不是有过什么故事啊?”
我点了下头,回道:
“在这里听过别人唱歌……你运气不好,没遇上。”
“那你来两句。”
“好……”
“我没听错吧?这么爽快!”
我想着唱什么歌,于是很自然想到了陆晨,想到了夏天,想到了在南京的某个擦肩而过的流浪歌手,脑子在这一刻莫名很是灵光。
“缓缓飘落的枫叶像思念
我点燃烛火温暖 岁末的秋天
极光掠夺天边
北风掠过想你的容颜
我把爱烧成了落叶
却换不回熟悉的那张脸
缓缓飘落的枫叶像思念
为何挽回要赶在冬天来之前
爱你穿越时间
两行来自秋末的眼泪
让爱渗透了地面
我要的只是你 在我身边。”
只唱了这几句,我似乎破音了很多次,可我自己感觉很满意,甚至被自己感动着。
高玲听完咯咯笑着,笑声很短暂……
“还不错,就是破音的时候像狼叫,哈哈。”
我转过头,看向高玲的笑脸,情绪开始零碎,我想放开它们,贪婪回忆上一个这么说我的人。
身在千里之外,我有没有这个资格,这一次的想念又可不可以不作数……
“你怎么了?”高玲回看着我。
转头看向对面树下的黑暗角落,我咬了咬嘴唇,回道:
“没,只是有些压抑!”
“哎,看开点,现实是这样的,你自己不也说钱难赚,屎难吃吗?……”
高玲开始安慰起我,她并不懂我的压抑。
听她说完,伸手抓了一把抓不住的风,我收回那双已经感受到冰凉的手,我说道:
“我们回去吧。”
“啊!我才刚觉得有点意思来……再聊会呗。”
“我记得你以前不是那么健谈!”
“那是因为以前和你不熟好吗!”
经过这些天的相处,我对高玲的了解多了些,我羡慕她的心态,也羡慕她的干净。
朝她扬了下嘴角,我说道:
“我们现在是朋友了。”
语气带着几分调皮,她说道:
“哇,好荣幸!”
那就坐多一会吧,将腿放直,我的视线放在了一米处一个被轧过得烟头上,突然想抽上一根。
“坐在这里等我会。”
去拐弯处那家我曾光临过的便利店买了包薄荷烟和一个打火机,我回到了高玲旁边。
“你还抽上烟了,出息了!”
“我想放纵一下。”
“那干嘛不买酒啊?怕酒后乱性啊!”
说完她又傻笑着,我打开了包装,给自己点了一根。
“给我也来一根。”
她说着伸出了中指和无名指,做出了夹烟的动作。
“老烟民?”
“专业吧?”
她也点了一根,抽了一口,半抬头吹了出去,显然没有过肺。
只见她伸直了腿,脚尖十分惬意地转动着,一手撑着地,一口口抽着,然后一口口吐向往昏暗的天空。
相比她,我和我的压抑很是狰狞,就连我嘴里吐出烟,都不如她的清澈。
“喂,既然是朋友了,能告诉我你在想什么吗?”
“没什么,胡思乱想而已。”
“没意思,不说算了,反正我能猜到一些。”
“那你倒是说说看。”
“反正不是你女朋友,要是想她给她打个电话就是了,何必这样!想白小满了,对吗?”
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我将烟头丢在地上,用鞋子不停碾着早已没有火光的烟头。
“你还知道这个名字!”
“听说过。”
“还听说过什么?”
“很多都听说过啊……还挺复杂的。”
看着她嘴里吐出的烟被风瞬间消灭在空气中,我回想着她所谓的复杂。
半天回道:
“没什么复杂的,复杂的是怎么把未来的生活过好。”
“有何高见?”
“妥协……不停和自己妥协,直到不需要妥协的那一天,时间会给出答案。”
……
到叔叔在福田的酒店时已经是夜里十一点,和高玲吃了个夜宵,我们回到了相邻各自的房间。
第二天,叔叔回到了深圳,和我说起了昨晚的事,在他看来,那只是天真的瞎搞。
更好笑的事,其实一开始我就穿帮了,他们只是好奇我想干嘛陪孩子耍笑。
那个英子竟是饭店的老板……
“你又回去把u盘拿走了?”
“嗯。”
二叔抽了口烟,沉思片刻说道:
“到我那住两天,准备好,过两天我带你去见他,你好好跟他谈。”
想起之前电话里叔叔有些为难的语气,我断然拒绝了他。
“放弃了?”
“叔,虽然只见了一面,我感觉蒋老板并不像一个念旧情的人,起码他和你说话并不怎么像一个多年的老朋友,这件事你不管了!”
二叔沉默着,从他嘴角的弧线我感觉我是对的。
“这里面还有很多事你并不清楚,让你来的朋友不简单。”
“这话什么意思?”
叔叔猛抽了几口烟,把烟掐灭后说道:
“老蒋也想插手我的生态园,里面的细节你不用知道太多,依我看这钱不赚也罢,这些天就当历练了……记住叔的话,想要做个生意人,只要不犯法,什么都不要顾及,搞到钞票才是王道,商场谁有钞票谁就有尊严。”
我没有回应,掂量着二叔的话。
“程家丫头的公司是不是缺钱了?”
“没有,我来不是因为急需用钱!”
从兜里拿出了张卡,叔把它塞到了我的口袋。
“装好了,里面有一笔钱,是早些年我用你爷的名义存的,将来要是想做什么生意也有个本钱,这笔钱不要跟程家说,就算结婚了也别说……你不了解老程两夫妻……总之记住就行,你们要结婚了,我也不想多说你岳母的坏话。”
感觉有些莫名其妙,我问道:
“叔,你怎么突然说这些,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我能出什么事。”用力拍了拍我的胸口,二叔说道:
“没什么事就早点回去,老蒋的事就算了。”
二叔走后,我捏着卡回想着他说的每一句话,给董拓打去了电话。
“你早就知道进兴老板要插手我叔的生态园?”
“没错,这就是我认为你能做成这件事的前提……既然你知道了,不愿意干你可以回来!”
“我把你当朋友,这么大的事你瞒着我。”
“我们当然是朋友,同时也是合作伙伴,各取所需。”
“我他妈谢谢你,你又教了我一手。”
“不必客气,什么时候回来,最近我买了些上好的食材,剩得不多!”
“我说我要回去了吗?”
“这倒是个新情况!”
懒得听这货说话,我挂断了手机。
事教人总是容易得些,我并不反感董拓,甚至喜欢他的理智,可他也这样做了。
他的话和二叔教我的如出一辙,大概这是能成事的人的相同之处吧。
一整天我都待在了酒店,傍晚时我给董拓再次打了个电话。
“重发一份最初的方案给我。”
“可以,不过你得告诉我你想干嘛!”
“你不用管,我还要和你另签一份协议,两个方案相差的利润归我!”
“虽然不知道你哪来的自信,我还是答应你,不过……”
“别废话了,赶紧吧。”
“没问题,这就算支楞起来了,等你的好消息。”
挂了电话,我把钱包里放在证件下面的纸条拿了出来。
拨通了上面的电话:
“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