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稠如墨,弥代别苑仿佛被扣在一只无形的碗下,隔绝了星光,也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息。但这种寂静并非安宁,而是暴风雨前令人窒息的压抑。结界之外,无形的灵子波束如同冰冷的触手,一遍遍刮擦着结界的壁垒,频率越来越急,带着一种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执拗。
石田雨龙站在回廊的阴影里,灵子弓已悄然握在手中,弓弦上流淌着微不可察的湛蓝光晕。他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地扫视着结界外围那片被扭曲光线笼罩的区域。灭却师对灵子的超常感知让他比其他人更能体会到那种步步紧逼的威胁。
井上织姬和茶渡泰虎守在一护所在的房间门外。井上双手交叠放在胸前,双天归盾的光芒在掌心若隐若现,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茶渡则如同门神般矗立,暗红色的巨人右臂微微低垂,肌肉紧绷,那上面的裂纹在夜色中泛着淡淡的微光。
浦原喜助和弥代翁则在别苑中枢的密室中。复杂的灵子阵图在他们脚下流转,映照着两人凝重的面孔。弥代翁手持念珠,低声吟诵,维持着结界最大功率的输出,额角已见汗珠。浦原则紧盯着几个悬浮的光屏,上面显示着结界各节点的实时负荷和外部探测波束的能量图谱。
“西北节点,灵压侵蚀度百分之十七,还在上升。”
“探测波束开始聚焦,他们在尝试 triangulation(三角定位)。”浦原的声音低沉,“最多再有一个小时,坐标就会被锁定。”
“预案已启动,但需要时间充能。”弥代翁闭目感应着,“至少还需要四十分钟。”
四十分钟……浦原眉头紧锁。这是一场与时间的赛跑,赌注是所有人的安危。
就在这紧绷的寂静达到顶点的刹那——
“咔嚓!”
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传入每个人耳中的碎裂声,从结界西北角传来!并非物理上的破碎,而是灵子结构被某种极其尖锐的力量强行“凿”开了一个微小孔洞的声响!
几乎同时,三道模糊的、穿着紧身白色作战服、脸上覆盖着流线型灵子感应面甲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从那孔洞中悄无声息地渗透而入!他们的动作协调划一,没有一丝多余的能量外泄,落地后立刻呈三角阵型散开,手中持有如同短杖般的装置,顶端闪烁着不祥的深紫色光芒——技术开发局的特种侦察兵!
“敌袭!西北角!”石田的警告声瞬间在所有人脑海中响起(通过浦原临时构建的灵子通讯)!
没有丝毫犹豫!
“弧雀·散菱华!”
石田的身影如同猎豹般从回廊阴影中窜出,人在半空,灵子弓已然满月!不再是连射,而是数十道极其凝练的、如同水晶棱片般的湛蓝箭矢,如同拥有生命般,划出诡异的弧线,精准地覆盖向那三名侵入者!箭矢并非以穿透为目的,而是在靠近目标的瞬间骤然炸开,化作无数细碎的、带着强烈干扰和净化效果的灵子碎片,瞬间扰乱了对方的灵压感应和阵型!
“缚道之六十一·六杖光牢!”
浦原的声音如同瞬移般出现在庭院上空,他甚至没有走出密室,只是隔空施术!六道巨大的光片凭空出现,朝着其中两名试图规避箭雨的侦察兵合拢!
然而,技术开发局的精锐反应极快!位于三角阵型尖端的那名侦察兵,手中的短杖猛地顿地,一圈深紫色的灵子护盾瞬间展开,不仅挡住了大部分灵子碎片,竟然还将六杖光牢的光片强行阻滞了一瞬!虽然护盾也随之剧烈波动、濒临破碎,但另外两名同伴已借此机会,如同滑溜的泥鳅般脱离了束缚范围,一人冲向主宅方向,另一人则径直扑向一护所在的房间!
“休想!”茶渡怒吼一声,暗红色的巨人右臂带着呼啸的风声,如同巨大的攻城锤,狠狠砸向冲向房间的那名侦察兵!那侦察兵不闪不避,短杖前端射出一道极其凝练的紫色光束,与茶渡的巨拳悍然相撞!
“轰!”
暗红色与深紫色的灵压激烈对冲,逸散的能量将周围的草地瞬间犁开!茶渡闷哼一声,脚下地面龟裂,右臂上的裂纹似乎又加深了一丝,但他寸步未退!那侦察兵也被这股蛮横的力量震得后退数步,面甲下的电子眼一阵疯狂闪烁。
而冲向主宅的那名侦察兵,则被及时赶到的井上织姬拦住。
“双天归盾!我拒绝!”
金橙色的光膜展开,并非硬抗,而是巧妙地偏转、分散了对方射来的数道束缚性鬼道光束。井上的战斗经验虽然不足,但盾舜六花那“拒绝现象”的规则性力量,在这种防御和干扰上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一时间竟也让那侦察兵无法突破。
战斗在瞬间爆发,并陷入了短暂的僵持。技术开发局的侦察兵个体实力或许并非顶尖,但他们装备精良,配合默契,战术目标明确——侦查、干扰、并试图确认重要目标(尤其是一护)的状态。
房间内,沉睡的一护,眉头无意识地蹙紧。
外界的灵压碰撞、爆炸的轰鸣、同伴的怒吼……这些声音仿佛隔着厚厚的玻璃,模糊地传入他沉寂的意识深处。体内那片刚刚趋于“平静”的荒原,被这些外界的震动所扰动,那抹代表他自身本源的漆黑,开始不安地波动起来。
(吵……好吵……)
(发生了什么……)
(石田……井上……茶渡……)
担忧、焦躁的情绪,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在他那脆弱的平衡中漾开涟漪。那被强行“按住”的苍白余烬,似乎嗅到了可乘之机,开始蠢蠢欲动,冰冷的“否定”意念再次试图抬头。
(不行……不能……再失控……)
昏迷中的一护,无意识地攥紧了拳头。灵魂深处,那抹漆黑的本源在他的意志驱使下,散发出更加沉凝的光晕,强行压制着内部的躁动。他“感觉”到外部网络的连接虽然中断了,但之前几天通过“灵枢”砥砺出的、对自身灵压的那份“掌控感”,并未完全消失。
他尝试着,如同在黑暗中摸索,去调动那抹漆黑的本源力量,不是去攻击,也不是去防御,而是……隔绝。
将外界的喧嚣,将那因同伴战斗而产生的焦躁情绪,尽可能地从自身那脆弱的平衡中屏蔽出去!
这是一个极其艰难的过程。他的意识大部分仍在沉睡,仅凭一丝本能和残存的意志在运作。如同梦游者在高空绳索上行走,随时可能坠入深渊。
但他做到了。
一层极其稀薄、却无比坚韧的、由那纯粹漆黑灵压构成的“薄膜”,缓缓在他灵魂外围形成,将大部分外界的干扰和内部的躁动,都暂时阻隔在外。
也就在这层“薄膜”成型的瞬间——
庭院中的战局发生了变化!
那名与茶渡僵持的侦察兵,面甲上的电子眼突然锁定了一护所在的房间方向,短杖顶端的深紫色光芒骤然变得刺目!他不再与茶渡硬拼,而是猛地将短杖插入地面!
“灵子共振·崩解!”
一道诡异的、无视物理阻碍的深紫色波动,如同水波般以短杖为中心,瞬间扩散开来,直冲房间!
这波动并非攻击肉体,而是直接作用于灵子结构,旨在从分子层面瓦解结界、建筑乃至……灵魂的稳定性!
“不好!”浦原在密室中脸色一变,这招针对的是整个别苑的灵子环境,范围太大,难以完全防御!
首当其冲的,便是一护所在的房间!建筑表面的防御符文瞬间黯淡,榻榻米和墙壁开始出现细微的、如同风化般的剥落迹象!
而处于沉睡中、刚刚勉强构筑起内部“隔绝层”的一护,如同被一柄重锤狠狠砸在了灵魂之上!
“噗——!”
现实中,他猛地从昏迷中弹坐起来,喷出一口暗红色的淤血!他剧烈地咳嗽着,双眼骤然睁开!
那双眼睛里,没有了之前的浑浊、痛苦或是暴走的苍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度疲惫、却异常清醒的——深邃的漆黑!
他感受到了房间的震荡,感受到了那试图瓦解一切的深紫色波动,也感受到了门外茶渡愤怒的咆哮和井上焦急的呼喊。
没有时间思考,没有时间适应。
几乎是身体的本能反应,他抬起手,甚至没有召唤斩月,只是对着那侵袭而来的深紫色波动,虚空一握!
体内那抹沉寂的漆黑本源,随着他的意志,轰然运转!不再是依赖“静”之意的引导,也不再是借用虚白的力量,而是纯粹地、以他自身意志驱动的、属于“黑崎一护”的灵压,如同黑色的潮汐般汹涌而出,在他掌心前方凝聚成一面看似单薄、却散发着绝对“存在”意志的漆黑盾牌!
“嗡——!”
深紫色的崩解波动狠狠撞在漆黑盾牌上!
没有爆炸,没有能量的激烈对冲。那足以瓦解灵子结构的深紫色波动,在触及漆黑盾牌的瞬间,仿佛撞上了一堵无法被“崩解”的绝对之壁,其蕴含的规则力量被硬生生阻断、排斥!如同水流遇到了烧红的烙铁,发出“嗤嗤”的声响,却无法前进分毫,最终不甘地消散在空气中。
房间内的震荡戛然而止。
一护保持着抬手的姿势,微微喘息着,漆黑的双眸透过敞开的房门,冷冷地看向庭院中那名脸上首次露出惊愕表情的技术开发局侦察兵。
他醒了。
在风雨袭来的最关键时刻,以一种所有人都未曾预料的方式,强行苏醒。
并且,似乎……握住了一些,真正属于他自己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