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房里。
白七夜睡床,上官羽睡卧榻。
两人默契地谁也没有说话。
上官羽不停地翻身,白七夜听到了,但她并不想多管闲事。
上官羽很想问问白七夜到底怎么回事,于是他喊了一声,还带了点小怒气:
“白七夜!”
白七夜:
“怎么了,大人?”
该死的女人,怎么好像无事发生一样?
于是质问的话到了嘴边,上官羽还是没有说出口,而是问道:
“今日的纸龙到底是怎么飞起来的?”
白七夜已经困了,她迷迷糊糊地答道:
“热气流~”
上官羽本来也对这事儿无甚兴趣,也没听清白七夜说啥,但也不再问了。
一夜无话。
早上起来,白七夜看到上官羽又在院子里练武,但这次没再驻足花痴。
她静静地去用膳,用完膳想去吩咐冬雪收拾屋子,发现冬雪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
冬雪:
“少夫人,已经快收拾好了,还有什么吩咐您说。”
“没事了。”白七夜回答了冬雪,就去上官羽卧房里收拾自己的东西。
东西不多,没几件衣服,也没几件首饰,还有几本空白本子和几支炭笔,以及一封和离书。
她正打算把东西搬到客卧里,紫竹堂的彩蝶又来了:
“三少夫人,老爷夫人让您过去一趟。”
白七夜放下正要搬的物品,转身出门跟着彩蝶走了。
紫竹堂。
“跪下。”刘氏发话。
白七夜看见自家公公也在,坐在那里,面色严肃。
白七夜意识到,怕是为了昨晚宫宴的事。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跪了下来。
刘氏问道:
“知道为何让你跪吗?”
白七夜回答:
“大概知道。”
刘氏:
“那就是你自己也知道自己错了?”
白七夜:
“回母亲,儿媳大概知道母亲让跪的原由,但不代表我认为我做错了。”
刘氏:
“你还嘴硬!房嬷嬷,请家法!”
房嬷嬷脸色为难:
“夫人,这...”
刘氏:
“叫你去就去!”
看夫人好像是动真格的,房嬷嬷很快拿来了一个戒方。
刘氏问道:
“我再问你一遍,可知道自己错哪儿了?”
白七夜不说话。
刘氏:
“说话!”
白七夜看了一眼戒方:
“母亲,要打便打吧。”
刘氏给了房嬷嬷一个颜色:
“去。”
房嬷嬷走到白七夜身边,举起戒方在她背上打了起来。
一直没开口的公公喝了一口茶,开口了:
看来房嬷嬷年纪大了呀....
房嬷嬷身体一颤,这是听懂老爷的话了,于是加重了手上的力度,戒方更用力地抽在白七夜的身上。
白七夜咬牙坚持着,也不叫疼,也不求饶。
刘氏看着,又不敢看,侧头偷偷看老爷的神色。
不知道打了多少下,老爷又喝了一口茶,说道:
“娶妻不贤毁三代,行了,去祠堂跪着吧。”
说完,他就走了。
白七夜被带到了祠堂跪着。
房嬷嬷并不想打这个整天笑眯眯的三少夫人,心里愧疚,于是说道:
“三少夫人,老奴...”
白七夜跪在蒲团上:
“房嬷嬷,这事儿跟您没关系,我不怪您。”
房嬷嬷:
“哎,三少夫人。老奴等下回去跟夫人求求情,让您早点回去休息。”
白七夜:
“不用了,我确实需要思过。”
房嬷嬷走了,白七夜真的开始思过。
一过,不应答应和上官府的婚事。
当初在庄子上种地,实在不想吃苦了,跟着姓白的那个便宜爹回到了白府。
白府对她和夏阳并不好,回府之后,不让出院子,吃穿用度一律给最低标准,主打一个饿不死就好。
为了离开白府,想着换个环境也许会更好,所以答应了上官府的婚事,哪怕是为了冲喜,哪怕从未见过未来夫君。
就想着赌一把。
但好像这也不算过吧,上官府想娶,白府想攀附上官府,必然会答应,而她自己若是不答应,白府也不可能为了她跟上官家作对。
二过,不应在新婚之夜答应和离的事。
当初确实没感情,既然已经离开了白府,答应和离倒也是脱离上官府的一条宽阔大道。
但是错就错在,没有好好管理自己的心,人家随随便便释放一点善意,就开始对人家动心。
若是图钱,就该从始至终图钱。
若是图人,就该拒绝对方和离的要求,赖在上官府,死赖到底。
三过,不应跟老爷夫人犟。
自己犟脾气,没有任何好处,只能讨一顿打。承认错误又如何了,管它错没错,嘴上承认不就得了?
下次一定要铭记于心,绝不再犟。唉,背上好疼,跪在石板上的膝盖也好疼,疼死人了。
也不知跪了多久,又疼又饿又渴。
白七夜突然听到了外面的声音:
“让奴婢进去吧,奴婢要去看看我家少夫人。”
“夏阳姑娘,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这里是上官家的祠堂,岂是你一个小婢女可以进的?快走,别给自己找事!”
好吧,是夏阳来看她了,但,失败了....
“少夫人,少夫人...”夏阳在外面喊了起来。
“快滚,再闹,将你发卖了去!”祠堂的管事对着夏阳大吼。
白七夜怕夏阳吃亏,在里面喊:
“夏阳,我没事,你回去吧。”
“少夫人,少夫人...”夏阳还在喊白七夜,“哎哟~”夏阳突然呼痛,一听就知道这是被管事推倒在地了。
白七夜心急,在里面喊道:
“李管事,你别太过分了,我只是罚跪,不是被休弃,你再如此对待我的陪嫁丫头,等我出来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夏阳听到,眼泪都出来了,果然还是自家小姐护着自己。
白七夜又喊:
“夏阳,回院子里去吧,我没事。”
清风苑。
夏阳回到了清风苑,想找上官羽求助,她找到秋霜,问道:
“秋霜姐姐,公子去哪里了?”
秋霜:“公子没说。”
夏阳坐在院子里发呆,也不敢在这上官府乱跑,这时候冬雪走过来跟她说:
“夏阳,后面的卧房准备好了,你帮少夫人把她东西搬过去吧。”
夏阳站了起来:
“什么,少夫人要住后面的卧房?”
冬雪:
“我也不知道,应是公子让少夫人搬的,公子一早让我收一间卧房出来给少夫人。”
冬雪说完就走了。
夏阳急哭了,什么意思,公子这是什么意思啊,是不是很快就要把她们主仆二人赶走啦?
院子里没人,夏阳在大榕树下哭了一会儿,擦干眼泪,进了白七夜的卧房帮她收拾东西。
进去之后就看到,少夫人的东西已经收拾好了,就放在床上。
夏阳把东西检查了一遍,然后默默地搬到了后面的卧房里。
又把后面的卧房整理收拾了一番。
收拾好后,她就坐在这间卧房里发呆,想了很多事,想着想着,抽泣一会儿。
自言自语道:
“小姐,您怎么比我还命苦啊,我没有爹娘也就罢了,小姐您好歹也是官家嫡女,怎的就要吃这样的苦啊~”
祠堂里。
蒲团上坐着的白七夜“啊奇”打了个喷嚏。
是的,坐着的白七夜,坐在蒲团上。
“是谁在骂我啊?”白七夜揉了揉鼻子。
这该死的古代,没有手机也就算了,钟表也没有,都不知道几点了,也不知道在这祠堂跪了多久了。
唉,还有这么多牌位,即使是大白天,也是怪瘆人的。
白七夜打了个哈欠,困了,这么困,应该是下午睡午觉的时候了吧。
她起身把两个蒲团叠在一起当枕头,再拿一个蒲团垫在身下。
躺下来就准备睡。
不知道哪里来的一阵风,突然地,牌位面前的蜡烛火焰大幅度晃动了起来。
白七夜吓了一跳,立马又跪了下来,双手合十,拜了一拜,说道:
“上官家的各位祖宗,你们别吓我啊。
虽说我现在打算在这里睡觉对你们是有些不尊重,可是,我也不容易,这没吃没喝的,也挺可怜不是?
还有啊,严格意义上来说,我也不算你们上官家的人,这上官羽早就给了我和离书,我俩都签过字画过押了。
我只是暂时借住在上官家而已,我一个外人,你们也不能要求我对你们多尊重吧。”
说着,蜡烛火焰也不再晃动了。
白七夜又拜了拜,继续说道:
“拜过你们了哦,不许吓我了哈,我又饿又困的,吃不到饭总要让我睡到觉吧。”
白七夜继续躺下,闭上眼睛,告诉自己:
“快睡吧,睡着了就不饿了。”
清风苑。
上官羽从他祖父处回来,进了卧房,发现白七夜的东西已经被拿走了。
他喊道:
“秋霜,少夫人去后面的卧房来吗?”
秋霜答:
“回公子,少夫人去了紫竹堂还未回来,少夫人的东西应是夏阳姑娘帮忙搬走的。”
上官羽:
“把夏阳叫过来。”
夏阳来了。
上官羽:
“你把白七夜的东西收走的?”
夏阳:
“回公子,少夫人的东西是她自己收的,奴婢只是帮忙搬过去。”
上官羽:
“她什么时候回来?”
夏阳:
“奴婢不知。”
夏阳想开口让上官羽把自家小姐放出来,但看着他好像脸色不好。
况且他还让小姐搬到别的卧房住了,让他把小姐放了他会答应吗。
上官羽:
“下去吧。”
夏阳犹豫着,慢吞吞地退下,上官羽见她如此奇怪,问道:
“你还有什么事吗?”
夏阳:
“公子....我....”
“没事就退下吧。”上官羽不想看到夏阳吞吞吐吐的样子,便不耐道。
夏阳:
还好没提小姐的事,这公子好像心情不好,也不知道是不是他跟老爷夫人说了什么,老爷夫人才罚小姐跪祠堂。
和离就和离,这上官府也不是什么好地方,不待也罢。
夏阳心里想着,等自家小姐从祠堂出来了,就告诉她,她支持她和离。
也不知小姐冷不冷,饿不饿。
祠堂里。
白七夜睡了一觉,醒来了,有点冷飕飕的,外面好像天还是亮的,看来也没睡多久。
白七夜盘坐在蒲团上,把手放在肚子上:
“好饿啊,背也好痛,快来个人吧,快来人问问我错哪里了,我保证能说出好多错处来~”
但没人来,白七夜就这样熬着。
她想过逃,其实想逃出这祠堂,还是很容易的,只是,好像没有必要。
现在还没有到逃走的程度,况且逃走了,也不知道去哪里安身。
而且上官府权大势大的,若想追究,很容易就找到她了。
算了,还是在这里熬着吧。
冷点饿点也没有关系,又不是没有挨过饿受过冻。
先不说在庄子上,就是在现代时,她从小没了妈,初中还没毕业时,老爸也出车祸没了。
她成了孤儿,靠着国家的补助完成了学业,走上社会成了一名牛马。
那些年里,无人管她温饱,无人知她冷暖,就那样一个人长大。
想着想着,白七夜伤心地哭了起来。
她想爸爸了,曾经那个经常把他扛在肩上的爸爸,再也见不到了。
熬着熬着,睡一会儿,醒一会儿 ,天黑了。
还是无人来管她。
清风苑。
上官羽回到了自己床上,终于,又回归了成亲前的生活。
这个卧房没有别人,只有他一个人,也只有他一个人的东西。
这个卧房再也不需要同他人分享。
可是,上官羽躺在床上睡不着。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段时间睡习惯了卧榻。
子时已过,上官羽还没有睡着,睡醒了还得上职呢,他回到了卧榻,他在想:
没在这卧榻睡多久,怎么就离不开这卧榻了?
也不知道白七夜这个女人睡得怎么样?认不认床的?
这女人也太没有良心了,昨晚说走,今天就悄没声地搬走了。
再也不回这个小院,不来这个卧房了。
也是,他俩本来就不是真夫妻,还回来干嘛,不回来更好,这个卧房,他想睡床就睡床,想睡卧榻就睡卧榻,别提有多爽了。
此时那个没良心的女人白七夜,正蜷缩在祠堂里的蒲团上睡觉。
可是睡得一点都不安稳。
睡梦中都皱着眉,流着泪,寒风穿过祠堂,白七夜就瑟缩一下。
好在,天终究会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