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深沉,
最后一抹天光被墨蓝的夜色吞噬,
观音庙前篝火跃动,
映照着众人神色各异的脸。
“吕洞宾,今天你休想再抢我的鸡腿!”
小青紧紧攥着穿鸡腿的木棍,
如同护着珍宝的幼兽,
满是警惕地瞪着坐在对面的宋宁。
“唉,这话说的,鸡腿上又没刻你的名字,怎就一定是你的了?”
宋宁慵懒地靠在身后的行囊上,
余光扫过小青手中那已烤得金黄焦脆、滋滋冒油的鸡腿,
语气里带着惯常的调侃。
“就是人家烤的,当然就是人家的!哼,不跟你说了,反正怎么说都是你有理。”
小青气鼓鼓地哼了一声,
刻意将鸡腿往远离宋宁的方向挪了挪,
小模样娇憨又戒备。
就在这看似轻松的氛围中——
“蓬——”
一声轻微的、如同气泡破裂的声响传来。
是金山寺阵营那边!
那笼罩了法海等人近一日的金色佛光结界,
悄然崩散,
露出了里面四人的身影。
小青的目光立刻被吸引过去,
习惯性地想嘲讽一句“老秃驴们终于开完会了?”
可话未出口,
她轻“咦”了一声,
脸上露出诧异:
“他们……这是要去哪儿?”
只见法海、戒律堂大师兄、杰瑞与杰夫四人,
结界散去后并未回归己方营地,
而是径直朝着一直守在庙前空场中央、抱着尚方宝剑的李公甫走去。
“噗嗤,”
小青见状,
忍不住嬉笑起来,
“不会是觉得争不过我们,直接去找李捕头投降了吧?”
远处,
法海与李公甫低声交谈起来。
李公甫听着听着,
眉头渐渐锁紧,
脸上露出了明显的为难之色。
法海说话间,
目光若有深意地向庆余堂这边扫了几眼,
随即又继续与李公甫低语。
片刻后,
李公甫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抬起头,朝着庆余堂方向朗声喊道:
“白姑娘,宋公子,可否请二位过来一趟?”
白素贞闻言,
绝美的脸庞上瞬间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下意识地看向宋宁。
宋宁脸上却没什么意外之色,
只对她微微颔首,
递过一个“安心”的眼神,
随即从容起身,
与她一同向李公甫走去。
待二人走近,
李公甫面带难色地开口:
“宋公子,白姑娘,法海禅师方才言道,他有些紧要私事,需得离开此地数日。”
他顿了顿,
目光转向法海身后肃立的戒律堂大师兄,
“禅师之意,是想请戒律堂大师兄,在他离开期间,代为行使那‘五十丈协议’中他的职责。”
“此事关乎协议履行,下官……不敢擅专,还需二位与法海禅师当面商议定夺。”
李公甫话音刚落,
法海便上前一步。
“阿弥陀佛。白施主,宋施主,贫僧确有些许俗务缠身,不得不暂时离开。”
他手持佛礼,
脸上带着惯有的庄严,
语气却比平日多了几分难以捉摸的温和:
“锁龙井事关重大,协议亦不可废。故而冒昧恳请,在贫僧离去期间,由我寺戒律堂首座,代贫僧与白施主共同遵守那五十丈之约,履行协议。”
“此举实属无奈,若有叨扰不当之处,还望二位多多担待,海涵一二。”
他说完,
目光似是不经意地扫过白素贞。
白素贞秀眉微蹙,
眸底那抹隐忧在火光下清晰可见,
她并未立刻回应,
而是再次将决定权交给了宋宁,
无声地望向他。
白素贞这细微一闪而过的焦虑神色,
全然落入了法海眼中。
“哈哈,我当是何事。”
就在气氛微凝之际,
宋宁却忽然笑了,
那笑容轻松而坦然,
甚至带着几分爽快:
“法海禅师既有要事,自当以要事为重。由戒律堂大师兄代为履约,合情合理,我们自然没有异议。禅师尽管去忙便是!”
“呃……”
宋宁答应得如此干脆利落,
反倒让法海怔了一下,
眸中闪过一丝未能掩饰的愕然。
他迅速敛去异色,
再次躬身:
“如此……多谢宋施主体谅。”
随即,
双方又磋商了一下具体细节,
最终确认由戒律堂大师兄代法海行使“五十丈”协议。
望着这一幕,
李公甫松了口气,
正色宣布道:
“既如此,在法海禅师归来前,这五十丈抢夺天机之协议,便由白素贞姑娘与金山寺戒律堂大师兄代为履行!双方均需严格遵守,不得有误!”
协议既定,
双方各自退回。
“刷——”
随后,
庆余堂众人远远望见,
法海带着杰夫,
身形一晃,
便如两道疾影般冲天而起!
破空声划过寂静的夜空,
瞬间化作两个模糊的小点,
很快便彻底消失在沉沉的夜幕与远山的轮廓之中,
不知所踪。
“法海那老秃驴去哪里了?”
望着消失在夜空的法海,
小青满脸愕然。
“法海禅师事情多的很,哪像我们无所事事。”
宋宁继续蹲坐在篝火旁,
拿起一个烤得“滋滋”冒油的金黄鸡腿就啃了起来。
白素贞站在一旁,
身上散发着焦虑气息却浑然不自知。
她望着啃着鸡腿像是没事人一样的宋宁,
张了张嘴,
想说什么最终却一个字没有说出口。
陡然,
一个愤怒的声音打破了夜空的寂静:
“吕洞宾,你又偷吃我的鸡腿!!!!”
——————————
“刷——”
一道璀璨的金色流光,
如流星逆旅般划破沉沉的夜幕,
最终坠落在临安府外一座山林的顶峰。
佛光徐徐散去,
显露出其中两道身影,
正是从观音菩萨庙前匆匆离去的法海与杰夫。
与山腰那郁郁葱葱、林木茂盛的景象截然不同,
这座山的顶部竟是一片出奇的荒芜。
巨大的岩石裸露在外,
在清冷的月光下泛着青灰色的冷硬光泽,
只有零星几簇顽强的枯草在石缝间摇曳,
显得格外寂寥。
“哗哗哗——”
在这片光秃秃的山顶最高处,
唯一的生机来源于中心那一口泉眼。
它“汩汩”地、不知疲倦地向上涌动着清澈的地下之水,
形成一小片水洼。
水流随即沿着天然形成的浅槽蜿蜒而下,
流淌过数百米布满碎石的山顶平地,
最终抵达一处断崖边缘,
毫不犹豫地倾泻而下,
持续不断的、空洞的水流轰鸣声从崖下传来。
“杰夫徒儿。”
法海深邃的目光紧紧锁定着那口仿佛凝聚了天地灵气的泉眼,
声音低沉,
像是在对杰夫说,
又更像是在对自己陈述一个不容置疑的事实,
“成败,就在此一举了。”
山顶的狂风吹得他袈裟猎猎作响,
却撼不动他如山岳般凝立的身形。
杰夫立刻躬身,
语气带着十足的笃定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师尊明鉴,弟子……有九成把握!”
法海闻言,
不再多言。
他缓步走到一块较为平整的巨岩前,
拂尘一摆,
盘膝坐下。
月光勾勒出他庄严的侧影,
他的声音在风声中显得幽远而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压迫感,
悠悠传来:
“最好……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