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零”消失后，整个动力室陷入了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空气中，只剩下“归墟”病毒侵蚀钢铁时发出的、细微的“沙沙”声，像无数只饥饿的蚕在啃食桑叶。
林默站在原地，没有动。
他的大脑，【逻辑引擎】的运转功率已经开到了极限，冰冷的数据流疯狂冲刷着他的意识，强行压下因“零”的出现而带来的巨大冲击。
“开胃菜”……这个词，让他对那个黑暗窟窿的另一头，产生了极度的警惕。
他看向身边的“绅士”。
就在刚才，“零”的目光扫过“绅士”时，并非毫无波澜。林默的“数据视野”捕捉到了那场无形的交锋。
“零”的目光，是一股纯粹的、蛮不讲理的“吞噬”意志。而“绅士”的身体周围，则瞬间张开了一层由无数精密规则符文构成的、几乎透明的“领域”。
两股力量碰撞的瞬间，“绅士”脚下的地面寸寸龟裂，他身上的白色礼服无风自动，猎猎作响。他闷哼一声，脸色瞬间煞白，身体剧烈地一晃，仿佛被无形的巨锤砸中。
他的“国王”权限，在那股吞噬意志面前，像被扔进强酸的黄金，发出被腐蚀的“滋滋”声，瞬间黯淡了下去。
但他终究没有倒下。
他强行稳住身形，咬着牙，一字一顿地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过界了。”
那是一种同类之间，对于“猎场”被侵犯的警告。
然而“零”只是轻蔑地瞥了他一眼，便失去了兴趣，转向了林默。对她而言，这个同类似乎太“弱”，或者说，“吃法”太讲究，不够解饿。
此刻，危机暂时过去，“绅士”靠在墙上，剧烈地喘息着，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冷汗。他看向“零”消失的方向，眼神中不再是惊恐，而是无比凝重与忌惮，甚至还夹杂着一丝属于捕食者的、被打扰了兴致的恼怒。
“一个‘饕餮’……”他低声自语，声音沙哑，“真是野蛮的吃法。她怎么会找到这里？”
他猛地转头看向林默，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探寻：“是你？你那该死的‘广播’，把这种只知道吃的疯子也给引来了？”
林默平静地与他对视，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两人之间的气氛，瞬间变得微妙起来。
不再是拯救者与被拯救者的关系，而是两个伪装的猎人，在发现森林里出现第三头更凶猛的野兽后，彼此间心照不宣的对峙。
“现在追究这个没意义。”林默打破了沉默，“动力室正在被同化，我们必须离开。”
“绅士”整理了一下自己有些褶皱的领结，强行恢复了几分体面。他看了一眼那个被轰开的黑暗窟窿，眼中闪过一丝厌恶：“跟着一个‘饕餮’的餐盘走？我可没这种爱好。”
“但我们别无选择。”林默指向四周。那些猩红的纹路已经蔓延到了他们脚边，空气中的“归墟”协议浓度正在急剧升高。
“绅士”冷哼一声，没有再反驳。他知道林默说的是事实。
林默率先走向那个窟窿，这一次，“绅士”没有再需要搀扶，而是自己跟了上来，两人保持着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至于那个已经精神崩溃的“医生”，两人甚至没有再多看他一眼。
跨入那条由发光水晶构成的备用通道，一股纯粹的数据洪流气息扑面而来。
“归墟协议最纯粹的传输管道……它把这里当成了主动脉。”“绅士”一眼就看穿了这里的本质，他的“国王”权限虽然被压制，但眼界和知识还在。
两人一前一后，在这条涌动着红色数据流的水晶通道中，小心翼翼地前进。
走了大约几百米，一个拐角后，眼前的景象，让两人同时停住了脚步。
那是一片相对宽阔的平台。
平台上，倒着三具穿着白色战斗服的“尸体”。
“绅士”走上前，蹲下身，仔细端详着其中一具尸体，他的手指在尸体的眉心轻轻一点，似乎在感知着什么。
几秒后，他站起身，脸上露出一丝混杂着鄙夷和专业的冷笑。
“粗糙，太粗糙了。”他评价道，“直接抽走了‘核心设定’，连带着所有相关的‘逻辑链’和‘情感模块’也一并搅碎了。就像吃鱼连骨头一起嚼，只为了填饱肚子。毫无美感可言。”
他看向林默：“这就是‘饕餮’的风格。对她来说，我们不是‘人’，不是‘对手’，只是不同风味的‘数据块’。这三道‘开胃菜’，显然不怎么合她胃口。”
这种居高临下的、仿佛美食家在评价一道失败菜品的口吻，让林默对“绅士”的危险等级，再次向上调整了一级。
就在这时。
从平台的另一端，通道的更深处，隐隐约约传来了一个奇怪的声音。
那声音，像是一个女孩在哭泣。
但那哭声，却断断续续，时而被一阵刺耳的电流声和数据乱码的“滋啦”声打断。
“呜……救……我……滋啦……好……好饿……”
那断断续续的、混合着哭泣与杂音的求救声，在这条死寂的水晶通道里，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的……诡异。
“绅士”听到这个声音，眉头一挑，脸上露出了感兴趣的神色。
“哦？听起来……下一道菜，似乎有点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