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势在失控地蔓延,滚滚浓烟从门缝拼命挤出。
楼上,那两个搬家师傅终于抬着一个带着滚轮的书柜走了下来。
“我操!什么味儿?!”
年轻师傅的鼻子抽动了一下,随即看到了808房门缝里那不祥的黑烟,心头一跳。
就是这一瞬间的分神,他手上一软。
那个装着滚轮的沉重书柜,脱手了。
在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上,书柜获得了恐怖的加速度,沿着走廊地面,笔直冲下。
目标,正是那个挡在808房门口的巨大衣柜。
“坏了!”一旁的老李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惊呼。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轰隆——!!!”
毁灭性的撞击声响彻整层楼。
书柜撞上了衣柜。
衣柜受到巨大的冲击力,轰然向内倾倒,脆弱的房门在它面前就像一层纸,瞬间被撞得支离破碎。
木屑与尘埃爆开,形成一团浑浊的迷雾。
周雯,前一秒还在拼命推门的女人,此刻正好处在门后。
她甚至没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就被那如同山倾般砸下的巨大衣柜,夹带着无数锋利的门板碎片,将她整个人吞没、碾压。
用料扎实的实心红木,瞬间压断了她的脊椎和肋骨。
“噗嗤——”
一种熟透的西瓜被踩爆的声音。
她圆睁着双眼,生命的光泽,在不到零点一秒内,彻底熄灭。
“啊——!!!”
亲眼目睹这恐怖一幕的姚雅,整个大脑被极致的恐惧烧成了一片空白。
一动不动的周雯。
越来越近的火墙。
为求活命,她的肾上腺素在疯狂冲击神经,使她终于回归求生本能。
她放弃了门口,转身疯了一般地跑回卧室。
她要敲碎玻璃!
她要向外面呼救!
电视里,动画片还在继续。
杰瑞为了躲避汤姆的追捕,从窗台一跃而下,将自己拉成蝙蝠状,像降落伞一样安全落地。
由于窗户之前被封死,姚雅之后冲到卧室的落地窗前,抄起床头柜上的台灯,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砸向窗户。
“哐!哐!哐!”
一下,两下,三下……
哗啦一声巨响,玻璃应声碎裂。
冷风夹杂着新鲜空气灌了进来。
“救——”
姚雅的呼救声只喊出了半个字。
她砸碎玻璃的瞬间,脚下踩到了一块刚才飞溅回来的玻璃碎片。
撕心的剧痛传来,她脚下一滑,身体失去重心,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前扑去。
上半身,就这么从破碎的窗口,探了出去。
在巨大的惯性下,她整个人翻出窗外,从十八楼的高空,急速坠落。
风声,在耳边呼啸。
世界,在眼中飞速旋转。
在她意识消散的最后一刻,她看见了酒店对面巨型LEd屏幕上的汤姆猫。
于她的瞳孔中,倒映出一个得意的笑容。
……
城际公路上,一辆大众车开得飞快。
刚听完师父分析的李光伟,手心全是冷汗,脸上却是一种混杂着恐惧的亢奋。
“师父,你说咱们这次案子要是办成了,是不是回去以后,小陈就要喊我首长啦?”
耿义靠在副驾,闭着眼,用力按压着狂跳不止的右眼皮,被徒弟这不着调的话气得想笑。
“少贫嘴,专心开车。等会儿到了酒店,先别急着冲上去,在楼下观察一下情况,确保周围环境安全。”
“明白!”
耿义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夜景,心里那股不祥的预感越来越重。
干了二十多年刑警,什么穷凶极恶的歹徒没见过,可这种看不见摸不着的对手,还是头一回。
“师父放心!有咱师徒俩在,肯定护得住!”
李光伟倒是信心满满,“等接到人,直接拉回局里招待所,二十四小时盯着,我就不信,祂还能冲进警察局杀人?”
“但愿吧。”
车子下了高速,驶入市区。
导航显示,目标酒店已近在咫尺。
李光伟在路口等红灯时,扭头看向耿义:
“师父,等这事儿了了,你可得请我吃顿好的,得好好补补。”
“行,你想吃什么都行。”耿义难得地没有反驳,他现在只希望一切顺利。
绿灯亮起,车子重新启动。
就在车子拐过一个街角,那栋高耸的酒店建筑完整地映入视野时,耿义的眼皮再次一抽。
一股浓烈的焦糊味钻进鼻腔。
“怎么回事?什么东西烧了?”李光伟也闻到了,他探头朝窗外看去。
只见他们正前方的酒店,其中一个高层房间的窗口,正汩汩地冒着浓烟。
那浓烟在夜空中,像一只张牙舞爪的魔鬼。
“不好!”耿义失声喊道,“快!开过去!”
李光伟也反应了过来,一脚油门踩到底,大众车咆哮着,冲向酒店大门口。
酒店门口已经有不少人在驻足围观,指指点点。
“都小心啊,有车!”
“吱——!”
刺耳的刹车声划破夜空,堪堪停在酒店大门口的台阶前。
耿义和李光伟甚至来不及拔车钥匙,就猛地推开车门下车。
然而,就在他们下车的同一秒。
一道黑影,从那冒着浓烟的窗口,垂直坠落。
那是一个人!
一个穿着睡衣的女人,四肢在空中无力地挥舞,划出一道绝望的抛物线。
在耿义和李光伟的视野里,所有声音都消失了。
世界变成了无声的默片。
耿义和李光伟的动作,都僵在了原地。
他们瞪大了眼睛,瞳孔急剧收缩,眼睁睁地看着那道身影,在视野中不断放大,放大……
然后,无比精准地,砸向他们刚刚停稳的车。
“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袭来。
整个车顶被瞬间砸穿,凹陷成一个无法形容的恐怖形状。
前挡风玻璃如同蛛网般寸寸碎裂,然后“哗啦”一声,彻底爆开。
温热的,带着铁锈味的液体,混合着无法辨认的碎肉和玻璃碴,劈头盖脸地溅了耿义和李光伟一身。
浓重的血腥味,瞬间充斥鼻腔。
这一秒,无比漫长。
车子的防盗警报器,在死寂几秒后,才后知后觉地发出尖叫。
耿义呆呆站立着,一动不动。
他能感觉到,一股温热的血,正顺着他的额头、脸颊滑落。
滴答,滴答,滴在他的警服上。
他缓缓地,机械地,抬起手,抹了一把脸。
满手的猩红。
他扭过头,看向一旁的徒弟。
李光伟还保持着推门的姿势,像一尊雕塑。
他的脸上,身上,同样被鲜血和秽物覆盖,那双几分钟前还闪烁着亢奋光芒的眼睛,此刻也被一坨碎肉糊住。
只剩下无尽的空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