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
妻子买了药,又绕去看了一眼王大爷,才放下心往回走。
可她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丈夫让她买的药,家里明明有。
他提到王大爷的眼神,也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意味。
还有那句突如其来的“我爱你”。
一个可怕的念头,毫无征兆地窜进她的脑海。
她急忙冲向楼道,冲向电梯,冲回家门口。
拿出钥匙,插进锁孔。
拧不动。
门,被从里面反锁了。
“老孙!孙毅!你开门!”
她疯狂地拍打着防盗门,声音因恐惧而变调,“你把门锁了干什么?你开门啊!”
门内,一片死寂。
“孙毅!你别吓我!你到底怎么了?你开门让我进去!”
“求求你……开门……”
她的拍门声变成了哀求,手掌拍得通红,指甲都断了。
终于,门后传来丈夫沙哑的声音。
“别进来了……走吧。”
“我不走!你到底怎么了?你让我进去!”
“我…被儿子感染了。”
“老师说……总之,你走吧。”
闻言,妻子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瘫软在地,脸上血色尽失。
“不……不会的……你骗我……你肯定在骗我……”她哭着摇头,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还记得以前看电影的时候,我跟你说过的吗?”
孙医生的声音隔着门板,显得有些失真,“如果有一天,我变成了那种……连自己都控制不了的怪物,就在我彻底失控前,杀了我。”
“你当时说,你下不了手。”
“所以……我替你选了。”
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哽咽。
“对不起,不能陪你走下去了。带着我的那份,好好活。”
“不!不要!孙毅!”
妻子发疯般地用头撞门,“你出来!我们一起想办法!你不是还有老师吗?我们……”
她的话,被一阵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打断。
数名身穿全套白色防护服,手持突击步枪的武警,跑步出现在楼道里。
他们身后,还跟着两名同样装备的医护人员。
为首的武警看了一眼瘫在地上的女人,又看了一眼紧闭的602房门,通过头盔内的通讯器低声说了句什么。
“目标确认在室内。家属情绪激动,立刻带离。”
两名武警上前,不带任何感情地架起孙医生的妻子。
“不!放开我!我丈夫在里面!你们要干什么?放开我!”
她疯狂挣扎,手死死扒着门框,指甲在金属门上划出刺耳的声音。
“女士,请配合我们的工作!”
“孙毅!孙毅!”
无论她如何哭喊,那两名武警的手臂都像铁钳一样,强行将她拖离。
她被拖进电梯,眼睁睁看着那扇冰冷的防盗门离自己越来越远。
门内,孙医生听着妻子撕心裂肺的哭喊声渐渐远去,闭上了眼睛。
两行清泪,从眼角滑落。
他感觉到,自己手臂上的黑色丝线,正在加速蔓延。一股暴戾、嗜血的渴望,开始冲击他的理智。
还有最后一点时间……
很好。
还可以再抱抱孩子。
……
中午,十二时许。
京杭大运河,姑苏段。
船长老张的货船和另外几艘相熟的船并排连着,停在航道旁的临时停泊区。
“老刘,今天这运费跌得跟王八蛋似的,路上又他妈堵了三个钟头,白干!”
一个黑胖的船老大灌下一大口啤酒,骂骂咧咧。
“可不是嘛,”另一个瘦高个抱怨道,“听说前面航道管制,也不知道搞什么名堂,国家也不提前打个招呼,说封就封。”
老张“砰”地一声把空酒瓶顿在甲板上,打了个震天的酒嗝,紫红色的脸膛上带着几分醉意,闻言却摆了摆手。
“行了,少几句屁话。国家这么干,肯定有国家的道理。咱们这些跑船的,听指挥就完事了。”
他虽然也心疼耽误的工夫和油钱,但跑了半辈子船,他比谁都清楚,这条河姓什么。
就在众人吵吵嚷嚷,准备再开一箱酒时,一阵急促的警笛声由远及近,划破了河面的宁静。
两艘水警快艇如利箭般破开水面,掀起两道白浪,一左一右朝着他们这片船区高速驶来。
快艇上,几名身穿蓝色警服的水警手持扩音喇叭,神情严肃。
“所有船只注意!所有船只注意!”
冰冷、不带任何感情的电子音在河面上回荡。
“接上级指令,此区域将进行紧急军事演习!所有船只,立刻前往三号公共码头停靠!所有人员,必须在两小时内有序撤离上岸!重复……”
甲板上的船老大们面面相觑,酒意醒了大半。
老张的心头猛地一跳,他抓起对讲机,正想问问情况,就看到那两艘快艇已经分开,开始挨个船只进行通知。
一种前所未有的紧张气氛,瞬间笼罩了这片水域。
“都别他妈愣着了!”
老张扔掉对讲机,冲着自己船上的几个船员大吼,“收锚!准备走!”
“咱们也赶紧走吧。”其他几名船长纷纷离开。
船员们也慌了神,手忙脚乱地开始收拾东西。
就在这时,老张眼角的余光瞥见不远处,一艘满载的灰色水泥船似乎心存侥幸,没有掉头,反而加大马力,试图从封锁的间隙中抢行通过。
下一秒,两艘冲锋舟从下游方向疾驰而来,从两侧夹住了那艘水泥船的船头,巨大的冲力逼得水泥船在水面上打了个横,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
紧接着,冲锋舟上数名身穿黑色作战服、手持突击步枪的士兵,动作迅捷地攀上了水泥船的甲板。
他们一言不发,动作干脆利落,几下就将船上的船员全部控制住,按倒在地。
整个过程不到三十秒,场面肃杀,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看得老张后背瞬间冒出一层冷汗。
我靠,这么大阵仗。
心里还有点侥幸心理,被眼前这一幕冲击得粉碎。
“快!都他妈给老子快点!”
他扯着嗓子,招呼着自己的船员和其他船上还在发愣的人,“没听见吗?赶紧上岸!”
众人如梦初醒,再不敢有丝毫怠慢,纷纷发动引擎,调转船头,朝着指定的码头开去。
混乱中,老张转身准备进驾驶舱,却发现船员小李正扶着船舷,脸色煞白,额头上全是虚汗。
“你小子怎么了?”
老张皱眉,上前拍了拍他的背。
小李干呕了两声,摆摆手,声音虚弱:“没……没事,张头,就是有点晕船……”
“屁的晕船,跑了几年船了还晕船?”
老张骂了一句,随即又道,“让你小子最近少喝点酒,不听,看,身体喝虚了吧?”
他嘴上骂着,还是伸手搀住了小李的胳膊:
“走,我扶你,赶紧上岸是正经。”
就在他们离开甲板的瞬间,头顶的天空猛地一暗。
“轰隆隆……”
数架墨绿色的军用直升机排成一线,以极低的高度掠过河道,巨大的螺旋桨轰鸣声如同滚雷,瞬间压制了河面上所有的汽笛和人声。
那股强烈的气流,甚至让整艘船都晃动了一下。
老张搀着小李,抬头望着那钢铁巨兽远去的背影,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哎呀妈,这阵仗真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