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兴尧依旧开了免提，丁伟修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您好。”
“丁总你好，我是忆岚陵城公司的梁兴尧。”
丁伟修愣了愣，客气的笑着开口，“梁总您好，您怎么还亲自给我打电话了呢！请问是有什么事吗？”
“有一点事，我想确认一下，我们公司的员工楚云之前是亲自向你确认过，采购款结款之后需要一个点的返点吗？”
丁伟修沉默，梁兴尧轻笑，“你的联系方式是打款那位员工给我的。”
丁伟修尴尬的笑笑，“不是，梁总……这……”
“或者我报警，你跟警察坦白会容易些吗？”
“别，别，梁总，别生气！这……是，是楚总说……”
“是楚云亲口说的？”
丁伟修没说话，梁兴尧轻笑，“丁总，或者楚云亲口跟你说过什么话，你大可大大方方的说给我听听？”
丁伟修尴尬的笑了笑，“是……楚总倒是没有亲口说，她还告诉我说不要了，可后来……”
“丁总！”
施经理实在忍不住，抢着开了口，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他，他讪笑着开口，“丁总……那个……我们在开个小会，要不我先和梁总说两句……”
施经理这不打自招让梁兴尧险些笑出声，他斩钉截铁的开口，“不用，老施，我们先听丁总把话说完，接下来我们多的是时间开小会。”
电话那头的丁伟修一听这状况，越发不敢说话，这电话那头的谁他也得罪不起，生怕说错了话招了祸！
几秒钟的沉默过后，梁兴尧冷冷的开口，“丁总，你的合作伙伴是我们公司，如果合作伙伴之间连这点坦诚都没有，之后也不用再合作了！”
“别，梁总！别别，息怒……是，楚总亲口跟我说的是她不要了，可后来……施经理给我打了电话，让我给楚总留一个点，你看，这……这合作嘛，这样的事也不奇怪，您……”
“那么丁总，我还想问一下，在竞标之前，楚云有亲自联系过你，给你发过其他家公司的报价表吗？”
梁兴尧打断了丁伟修打圆场的话，丁伟修为难的开口，“这……联系是没联系过，面也没见过，我和楚总第一次见面是在竞标现场，但我们之前……确实邮件联系过……这资料嘛……是发过一些……但……”
丁伟修打圆场的话也说不下去，梁兴尧点头，“谢谢你，丁总。”
“等等，梁总……咱们的合作……您看……”
“这是我私人给您打的电话，不干合作的事，谢谢你的坦诚，再见。”
梁兴尧挂断了电话，微笑着看向潘茹，“潘总监，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吗？”
潘茹断断没想到事情竟然会这样发展，此刻已是气得面如土色，可她依旧不甘示弱，从梁兴尧面前抽出楚云的邮箱截图，拍在了桌上，“好，这返点的事跟施经理有关，那这徇私舞弊呢？！”
梁兴尧轻笑着摇头，觉得潘茹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立刻拨通了楚云的电话，依旧按了免提，楚云接起电话，“梁总。”
“你现在打开电脑，登录你的邮箱，给我发个邮件。”
“……我不会发邮件啊，你知道的啊，你需要发什么，我微信发给你啊！”
马经理和潘茹惊讶得瞪圆了眼睛，葛经理三人却纷纷低下头，施经理埋怨的看了一眼韩雯，韩雯恨不得把头埋进地里，冷汗早已浸湿了脊背！
“好，我不要什么，我一会儿跟你说。”
梁兴尧挂了电话，得意浮上脸颊，“证据足够了吗，潘总监，或者我让技术部同事上来调一下数据，看看楚云的邮箱，究竟有没有在她的电脑上登录过，行吗？”
潘茹咬牙，无话可说，难堪和汗颜在她脸上轮番上演，痛定思痛，她骤然起身弯腰，“对不起，梁总，今天是我闹了笑话了，我……”
“别着急，潘总监，先坐。”
梁兴尧笑着，却以冷漠的语气打断了她的话，目光瞥向了一旁的三人，“你的话说完了，现在，该换我说了。”
话音未落，梁兴尧拿过手机拨通了110，“您好，我是忆岚陵城分公司，我要报警，我们公司员工利用职务便利向他人索取财物……”
所有人都愣住了，葛经理三人倏然抬头看向梁兴尧，韩雯吓得立时就掉了眼泪，她想站起来拉住梁兴尧，告诉他她愿意退还那些钱，主动辞职，可梁兴尧这通报警电话宛如瞬间就抽走了她所有的力气，她根本站都站不起来！
“梁总，你这是做什么？！这说到底就是公司内部的事，你这报警……要是有好事之人拍了照片传上网，不是自找麻烦？！这区区一千块钱……”
“潘总监，您刚才进办公室门的时候，说的可不是‘区区一千块钱’的话，这做人事是要为公司服务，对待员工可不能有那么大的区别，专业如你，不需要我来提醒吧？”
梁兴尧笑着打断了潘茹，话里话外还顺带打了潘茹的脸，可潘茹也顾不上难堪，义正言辞，“梁总，今天是我错了，可不管怎么错，我希望这些事都在公司内部解决，闹那么大，对公司的影响是不可估量的！”
梁兴尧没说话，伸手从一旁的包里拿出一小叠资料，如同刚才潘茹进门时一般放在潘茹面前，双手在胸前交叉，“我这里也有一份资料，你慢慢看，潘总监。长年累月，这样大的数额，大概在公司内部是解决不了了，另外，我这里还有一份视频，等你看完资料，我慢慢放给你看。”
“视频”二字宛如一个炸弹在葛启明心里轰然爆炸，其实他跟着潘茹进门，潘茹先声夺人梁兴尧却不慌不忙的时候他就明白今日胜负已分，他一直没开口，是因为他开不了口，只要一开口，必然引火烧身，可他没想到梁兴尧竟然直接就要报警，这报了警，也好说，毕竟他每次拿钱都是韩雯给他的转账，只要这个案件不以刑事案件立案，梁兴尧都不可能拿到他直接收钱的证据，不管韩雯如何指控，他矢口否认也是死无对证，可梁兴尧拿到了视频……
就意味着，所有他担心的最糟糕的情况，此刻，都要发生了。
没等潘茹看完梁兴尧准备的资料，承受不住压力的施经理和韩雯颤颤的站起来，“梁总，别……我们是……是犯了错，可我们在公司那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老梁总在的时候我们也……”
“也干什么？也吃公司钱吗？你们以为我爸不说，我不说，是因为我们不知道吗？你以为这些证据，是我想拿但拿不到吗？”
施经理无话可说，韩雯立时就听明白了他的意思，越发忍不住眼泪了，“梁总，是我们的错，我们不该这么陷害楚云，我把那些钱还回来，梁总，我辞职，你别报警了行不行……”
梁兴尧淡淡的笑，看向韩雯，“不报警，让你们去其他公司，继续延续采购部拿返点的‘传统’？继续拉帮结派，对新员工排挤打压？你们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就应该清楚这个后果的，不是吗？”
听到这儿，再看完了手上的资料，潘茹总算是什么都听明白，她难堪得脸一阵红一阵白，觉得自己这人丢大发了！
她不是难堪她搞错了楚云的事，她难堪的是她堂堂一个人事总监，天天在公司，却对公司人际之间的事一无所知，她还自诩专业，以稳重自持，看不上梁兴尧性子软，可看看此刻的他，哪里有点“软”的样子？
他或许不像老梁总那样坚毅果决，可他却成熟内敛，还沉得住气，他明明可以主动指出这些事，开除这些人的，可他却一直闷不吭声，直到她先开口，眼睁睁看着她出丑，然后再狠狠打她的脸。
他这是在提醒她啊，提醒她不要倚老卖老，提醒她不要以资历自居……
他也是在警告她，哪怕她的无固定期限劳动合同在总部，他要开除她，也是分分钟的事！
一时之间，冷汗也浸湿了她的衣裳，她也难堪得坐不住了，慢慢站起了身，点了点头，“梁总，抱歉，我……我先回去了。”
梁兴尧本想说句“还有视频，你不看了吗”的风凉话，可他又觉得点到即止最好，点了点头，把她最初拿来的资料整了整还给她，“潘总监，这人事处罚决议书改一下，给我签字，报到总部吧。”
“好的，梁总，烦请您给我一个最终的处理意见，我立刻改给您。”
梁兴尧欣然点头，满意写在脸上，潘茹转身离开，刚拉开门，门外站着杨丽丽和警察，“梁总，是您报了警吗？”
梁兴尧拿过桌上的资料，“是，请进。”
杨丽丽带着警察鱼贯而入，施经理和韩雯无力的坐回了椅子上，始终未发一言的葛启明用手撑住了头。
他潜心耕耘了半生，这职场生涯，到了这儿，算是彻彻底底的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