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相少年—第444章—城堡里的雷雨夜
“主教阁下，您的衣服我放在这里了。”
女仆长声音低沉地说道。
简直就像是这场雨下下来之前的压抑。
或者……是一切悲剧开始之前的沉默。
“是谁的衣服？”
维站在窗前，听着外面的雨声，问道。
这个时候，他实在是太想说话了。
必须说话，必须有些声音。
不然……某种恐惧就会将他压垮。
“这是公爵大人的衣服，浴缸里的热水已经放好了，您可以……”
“我知道了，”维转过头，看着女仆长，“你出去吧。”
“是。”
女仆长躬身道，抬起的眸子里似乎带着水雾，“是的。”
她终究没有多说什么，就那么退出了房间。
门锁“咔哒”碰撞的声音撞击在维的耳膜上。
他将自己的身体投入羽毛被，望着蔓帐的穹顶，眼神逐渐模糊。
公爵夫人竟然怀孕了。
他的牙齿“格格”作响。
目光向浴室里望去，温暖的热水正升腾起水雾。
白色的雾气仿佛是迷离的梦境。
洗澡吗？
维摇了摇头，将胸前的神徽摘下。
褪下身上的衣物。
然后换上公爵大人的正装。
与他的装束相比，公爵大人的正装更加低调，只能从布料的颜色里看出某种珍贵。
维整了整衣领，感觉很是贴身。
但是……他将手伸进衣领中，摸了摸衣服的内衬。
有口袋。
维将神徽戴在自己的胸前。
公爵大人有什么需要快速取出的东西吗？
维躺倒在床上，脚踢掉鞋子。
将身子投入羽毛被中。
外面的雨如同倾泻而下的瀑布。
那躁动的声音就像是某种心跳。
而某种低低的声音似乎藏在那雨声当中。
“哇！”
什么嘛，只是鸟啊。
维闭上了眼睛，轰隆的雷声就在窗外炸响。
好大的雨啊。
这座岛上的雨都是如此凶大吗？
耳畔的雨声逐渐变成了一种伴奏。
只是某种杂音。
而且那么远。
远在窗子的外面。
维闭上了眼睛。
慢慢沉入了睡眠。
某种恐怖伴随着黑暗，伴随着他的入梦，沉入了他的梦境里。
如同一条幽深的走廊。
两边都是紧锁着的门。
鲜红的地毯沿次铺展，似乎没有尽头。
这颜色……这颜色似乎在哪里见过。
维不由俯下了身子。
他知道自己在梦境中吗？
还是这个动作让他反应了过来。
他竟然趴在了地上，将柔软的面颊紧紧贴在地摊上。
从最低的视角，去看那鲜红地毯的颜色。
每一根地毯的绒毛似乎都在生长起来，如同一片疯狂的草原。
或是海中红色的水草。
他们要缠绕过来吗？
他们要缠住我的身子了吗？
维几乎是从地上跳了起来。
看着平静而没有一丝涟漪的地毯。
他的额头上满是汗水。
“叩叩”。
像是什么敲击的声音陡然响起。
要来了吗？
什么要来了？
维的内心当中，满是惊骇。
然后他骤然记了起来。
这条走廊。
这条甬道。
这条铺着鲜红地毯的廊道。
是……
夫人画中的场景。
怪物！怪物！
怪物就要来了！
维几乎是立刻就在鲜红地毯上拔腿就跑。
奔跑，奔跑。
四周的一切如同拉长的线条。
扭曲间。
好像可以听到婴儿的哭声、笑声。
以及某种，某种不可命名的、怪物般的声音。
维感觉自己的心脏跳得好快。
那声音……消失了。
维停了下来。
他跑了多远，但是这条走廊似乎没有尽头。
他撑着一扇木门，一切似乎都静了下来。
没有声音。
没有声音。
呼～～
维长长出了一口气。
“叩叩”。
声音！
维像是跳起来一样！
声音来自……
“叩叩”。
门。
门的另一边，传来了敲门的声音。
“叩叩”。
这声音似乎抓住了维的心脏。
他的肠子已经搅在了一起。
“叩叩”。
敲门的声音不绝于耳。
就像是一个躁动的怪物。
但他却莫名地遵守规则。
维想要后退。
但是身后却是一面墙壁。
走廊，不见了。
这里，只剩下他与门。
“叩叩”。
还有……门后的什么。
维咽下一口唾沫。
伸出了手……正要打开那扇门……
不！
内心的呐喊如同一颗爆炸的火球。
维睁开了眼睛。
他从床上坐了起来，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脑门上，都是汗水。
他扶着自己的额头。
“哈哈，是梦啊。”
维摸着心口，感觉像是死里逃生一般。
这就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吗？
现在，是什么时间里？
再睡一会儿吗？
“叩叩”。
一个简短的声音。
却比雨夜的惊雷更加恐怖。
这声音敲击在维的耳膜上，让他的心陡然抽紧了。
他看向窗的方向。
窗帘耷拉在地上。
就像是……
“叩叩”。
这声音。
这声音。
维咬紧了牙关。
站起身来，走到了窗前。
手轻轻搭上胸前的神徽。
他像是内心下定了决心。
“夸啦”！
窗帘拉开的声音就像是撕裂空间的破音。
维的心脏还在疯狂地跳动。
但是窗外的景象，却让他的心一下子安静下来。
一根枯树枝不知道挂在了哪里。
反正……正一下一下敲击着窗户玻璃。
“哈。”维的笑声不是勉强，而是对自己赤裸裸的嘲笑。
只是……树枝啊。
这个声音扰乱了他的梦境，甚至让他恐惧连连。
什么嘛，竟然只是树枝啊。
天空之中，一道光却自天而来，擦过了眼前的玻璃。
撕碎了维眼前的景象。
留下撕裂伤痕的眼景上，却浮现出一个活的、活的怪物。
“轰隆”！
伴随着雷音。
那个怪物的身影在雷光映照下浮现。
像是毛发。
像是爪子。
像是……头颅。
无法说清的头颅正盯着维。
充斥着某种维看不懂情绪的眸子正将维纳入他的视野中。
维甚至在那眸子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一个跌坐在地上，眼神里满是恐惧的普通人。
那是什么？！
那是什么？！
维只是在心中咆哮。
那怪物从上方倒垂下来，一根长长的尾巴在半空中摇曳。
而他的爪子……已经向维伸来。
那只爪子……颜色，形状。
模糊……混沌……
只有最幽深的恐惧缠绕在维的心底。
他第一次读懂了巴的恐惧。
原来她看到的……就是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