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笠猛地将半跪于地的男子提起来，一拳砸在他脸上。
陆明煦重心不稳后退两步，狼狈的扑在酒坛中，带翻了好几坛美酒。
瓷坛碎裂的声音引起了门外百川的注意，他连忙跑进来，看到眼前情形简直是两眼一黑。
“主子！”
他将陆明煦扶起来，正准备问一问到底发生了什么，就看到程笠脱下外袍披在涂知意身上，又从储物袋里拿出药来给她吃下。
“没事了，没事了……”
程笠一手揽着少女的肩膀，一手覆在她额头，眉头紧蹙。
过了一阵子，感受到涂知意放松下来不再颤抖的那么厉害，他便将人打横抱起来离开酒窖。
路过陆明煦身前时，他深深的看了男人一眼，目光中带着让人读不懂的情绪。
有愤怒，但更多的是疑惑和不可置信。
两人离开平阳府，在城中的客栈开了一间上房。
程笠本是想带涂知意回星辰殿的，但被她拒绝了。
她现在状态实在算不上好，刚才那头疼发作的厉害，好像意识要被强行抽离出来似的。现在药效上来，整个人昏昏沉沉的不想睁眼。
若是回了星辰殿，必定会惊动暮山沉。
浮风境内上下界连通大典在即，她不想因为这件事再让暮山沉分心。
更何况现在她还有更重要的事必须在程笠这里得到确认。
在床上躺了约莫一个时辰，头脑中的揪痛和眩晕之感才完全褪去。涂知意坐起身子，看向桌边安安静静不知在想什么的男人。
“醒了？”
感受到床上女子的动作，程笠走过来伸手按在她额头上感受一番，自言自语道：“应该是好了，不烫了。”
涂知意点点头，身子靠在床头木架上，开始整理思绪。
“既然身份已经暴露，为何不恢复真身？”程笠问她。
如果不是因为受到这具身体的修为限制，她也不至于连一个重伤又醉酒的陆明煦都反抗不了。
涂知意淡淡的看向他，口齿轻启：“恢复真身，让所有人都知道我神力出问题了？”
“什么？”
程笠大吃一惊，脑中闪过一连串的疑问，首当其冲的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为何不说？”
床上女子面色苍白，脸上没有任何情绪，就只是定定的看着程笠，想从他的表情中看出一丝撒谎的痕迹，但是没有。
“你……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涂知意语气轻轻的，带着些难过。
程笠沉重的摇头。
房间里陷入长久的沉默，两人心中皆是一阵风暴侵袭。
涂知意本以为自己神力的问题是因为好感度任务没有完成，被程笠限制了，但现在看来程笠根本没有权限去控制她的神力。
程笠只是一个执行者，而幕后的操纵者……既然能控制涂知意的神力，是不是也能控制其他人的神力？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这个世界里所有的人都是蝼蚁，随时都有可能被碾压抹杀。
程笠此时心中的惶恐也不亚于涂知意，因为他隐隐发现了一个可怕的事情，他不敢承认不敢细想，只能不断地告诉自己他们这款游戏的核心AI算法很强大，强大到……能完全模仿出人类的感情。
可从陆明煦身上爆发出的爱恨纠缠的强烈感情，真的是AI能够模仿出来的吗？
用算法来模拟人，它们的感情都是矢量化的。换句话说，爱和恨在它们那里都是可计量的。
如果陆明煦真的是所谓的算法集成AI，那么最终的结局要么爱的值高一些，使它放弃仇恨。要么仇恨值略胜一筹，它杀涂知意为父报仇。
可他表现出的状态，已经无法让人看出究竟是爱还是恨。最重要的是，同为男人，程笠在他眼中看到了那带着侵略性的占有欲。
那绝对不是一个AI能模仿出来的。
而且他的行为已经超出了游戏限制的安全范围。
“笠哥。”少女的声音打破他心中最后的防线。
“你到现在还觉得这里的人，都是AI吗？”
程笠沉默不语，浑身上下散发着抵触的情绪。
涂知意似是打定了主意一定要给他最后一击，她提高了音量，语气中带了隐隐的压迫之力。
“如果你也喝了忘川水失去所有记忆，那么在这个世界里，你和那些所谓的‘AI’有什么区别？”
黎明前总是更黑暗的时候，男人的脸隐藏在阴影中看不真切。
当第一缕阳光从窗外照进来时，他才恍然回过神来。
“走吧。”涂知意抬手给自己换了身衣服，将他的外袍还给他。
两人先回了趟冥界恢复真身，然后又匆匆赶去浮风通天台。
并非涂知意对这“浮风公主”的身份有所留恋，而是担心长离阙图谋不轨。
之前她就一直觉得长离阙突然到浮风不是巧合，但猜不出他的真正目的是什么。直到暮山沉告诉她，她大意被抓的时候，皇城发生地动，底下有东西朝这边过来。
这片大陆的底下沉睡者另一位真神，这件事是每一任的主君才知道的秘密。暮山沉和陆明煦都不知道，因为他们并不是按正规流程接的位，上一任主君也不可能告诉他们这件事。
但长离阙知不知道，她心里没底。
毕竟上一任妖王，洛屿的亲娘被这男人骗的团团转，最后连性命都不保。
保不齐两人温存之际就把这事全盘托出了。
如果长离阙真的知道地下的秘密，那感受到浮风的动静，他冒险入境就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不论他有什么目的，对六界来说一定不能算是好事。
想来翎琛和翎瑶也是因为这个才守在浮风不肯离开。
星牧和季斯年已经被她派去跟着洛屿，防止长离阙搞出来什么惊天大事。
涂知意闭眼感受一番身体内的神力，暗暗叹了口气。
她能感觉到神力并没有消失，只是被什么东西压制了。现在虽然实力达不到巅峰时期，但也不至于那么容易被看出来。
只要不和其他几位主君硬碰硬的对上。
程笠拉住她的手腕探过后，毅然决然跟在她身边，不再玩失踪。
两人到达通天台的时候，连通大典已经快要开始。
涂知意远远的就看到暮山沉一身庄严隆重的月白冕服立于台下向她招手。翎琛和翎瑶站在一起，都穿着星辰殿的天蓝色官服，看起来十分的般配。
而陆明煦……
她的目光从人群中扫过，看到了一身戾气的平阳君。
那是真正的平阳君，陆明煦应该已经回魔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