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何也跟被风霜吹倒的小白菜似的，骨头缝里都浸满冰凉的雪水，透着彻骨的寒意。
他打了个哆嗦。
嘴唇微张着，呵出一口气来。
“行。”
何也点点头。
眼珠子跟过了遍水似的，湿漉漉的。
像是刚哭过一样。
何也将双手背在身后，撕拉一声，裙子拉链被缓缓拉开，他摘掉头顶过长的假发，露出原本恰到好处的中长发。
裙子滑落，堆积在地面上。
只发出细微的声响。
暴露出来的身体那样光洁，肌肉线条柔和，肌肤细腻，可平坦的胸膛依旧透露出这具身体就是男子的真相。
宋朗没有开口制止何也的动作。
事实上，从看见何也摘掉的假发后，他就隐隐觉察有什么地方不对，何也的脸很熟悉，非要说跟记忆里糖糖相似，也确实有相似之处。
可不对，宋朗呼吸顿了顿，脑袋一抽一抽的疼了起来，这种情况显然不适合冷静回想什么过往，他没有继续关注何也光裸的身躯，而是扫视这何也脸上的表情，妄图从中找出自己企图看见的神情。
可是没有。
何也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接吻时的羞涩不堪都没有出现，明明浑身亲一下耳尖都会害羞的人，现在赤裸的站在原地，被他用眼神审视时，却未流露出半分羞涩。
灯光流转。
何也垂着眸，眼神不聚焦的看着某处地面。
或许是在发呆，或许是在后悔。
无论是哪一种都不可能是宋朗期望的难过与害怕，可笑的是，宋朗居然从何也平静表情下感受到无法名状的痛苦。
“可以了吗？”
说话的时候何也的身体有点颤抖。
不知道是冷的，还是别的什么，开口说话时的牙关都打着颤抖。
宋朗这才回过神来，往后退着，整个人像被劈成两半，所谓的不到黄河不死心说的就是他这种人，就在刚刚，他会心存侥幸，希冀着这一切只是何也的玩笑话而已。
可事实再一次残酷的摊开。
真相都已经全部展露在他的眼前，还有什么不可信的呢？
暗色的眸底卷起风浪，何也的声音打破了宋朗的沉思。
回归现实，宋朗完全不知道自己这一刻该以什么表情面对这场闹剧。
他扯了扯嘴角：“真的太可笑了。”
他的喜欢，他的期待，通通都在这场见面中沦为了笑话。
宋朗从兜里掏出一个盒子，小小的，一只手就可以拢住，摊在手心里，被他扬了扬轻飘飘的掉落在地上，小盒子咕噜咕噜滚了两圈，碰到床脚才停下。
宋朗没有回头。
他大步的往前走着。
开门的时候他停住脚步，终于再次开了口：“你真让我觉得恶心！”
房门被打开，又被猛地合上。
厌恶的话语回荡在空荡的房间，何也茫然的弯下腰，捞起地上的裙子，宋朗离开后，他眼中的泪才终于落下。
“呕——”
脸上的眼泪还没流干，胃里涌起恶心的感觉，猛地冲进浴室，趴在马桶边上干呕起来。
确实恶心。
何也赞同的想。
宋朗早就该这样说了，早就该离开，而不是非要缠着他求取什么真相。
何也瘫坐在地上，无比清晰的意识到自己的犹豫从头到尾就是一个笑话，太不堪了，这么欺骗一个真心的人真的太不堪了。
为什么他偏偏是男生呢？
如果他是女孩，会不会就能正大光明的穿着裙子，跟喜欢的男孩牵手，拥抱，听着他诉说爱意。
也不再畏惧任何流言蜚语。
坦白之前，何也以为无论宋朗对自己做什么，他都可以承受，是会愤怒的揍他一顿，还是大骂他骗子？
何也都在脑海中演练过一遍。
可偏偏。
宋朗眼神那样的纠结，仿佛就算被自己戳破了一切，他还是喜欢他，所以会失望，会厌恶，见面时亮晶晶的，小狗狗一样的眼神也没有了。
如果更早一点揭开真相，他们之间是不是至少还能成为朋友？
何也不清楚宋朗究竟有没有认出自己，但宋朗从始至终都没有喊过他的名字，糖糖，糖糖，喊的终究是宋朗心底身为女孩的他罢了。
可他是何也啊。
没有丰腴的身材，没有柔软的嗓音……
他生来就是男孩。
收拾好一切，何也没再戴上假发，他抬手把假发丢进垃圾桶里。
角落里的小盒子静静的躺着。
何也终是把它拾了回来。
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对小小的钻石耳钉，钻石是粉色的糖果形状，幽幽的散发着光亮。
何也拿起手机，把有关宋朗的所有联系方式通通删除，游戏里，一起听歌的软件里，联系号码通通删除了。
就这样吧。
何也想，他这样的人本来就不该奢求什么喜欢。
好不容易得到的一份真挚的情感，也只不过是他拼尽全力偷来的罢了。
12点到了。
东西也该还回去。
失去了魔法的南瓜马车也只是颗普通的南瓜罢了。
“上啊，打野，帮我抓一波！”
“哎呦，你行不行啊，一个脆皮法把你秒了，离谱不？”
林阿才躺在床上，抱着手机，身体扭成蛆虫，一边吐槽，一边激动的捶着床，一场游戏他差点没被坑货队友气的急了眼。
咔哒。
寝室的门被打开，走廊处的灯光让漆黑的寝室透出光影。
一道幽魂似的身影飘了进来。
刚结束一把苦逼游戏的林阿才看见宋朗就像看见能够救赎他的神明，激动的摊开手，又合十：“我的好大哥，你终于回来了，约会顺利吗，你是不知道我今天遇到的队友得多坑……求你带带我！！！”
宋朗把灯打开。
刺目的光让林阿才瞬间流泪：“……”
他揉了揉眼睛，终于看清宋朗此刻的状态。
出门时还是衣一副求偶花孔雀似的洋洋得意表情。
回来却跟沾着尘土似的，灰扑扑的，充满被社会毒打蹂躏后才会拥有的失魂落魄表情。
林阿才：“卧槽，朗哥，你怎么成这样了？”
“什么？”
宋朗有些没反应过来。
浑浑噩噩的抬头，露出布满血丝的眼睛。
他抬手：“有烟吗？”
“有有有！”林阿才连忙从枕头底下掏出抽了半包的存货。
宋朗打开拿了一支烟，放在手里把玩许久，表情是林阿才看不懂的悠远。
火苗燃烧起烟草。
淡淡的烟雾弥漫开来。
宋朗把烟含在嘴边，深深地吸了一口，他很少抽烟，冷不丁突然抽起，被呛得咳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