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朝下瞥了一眼,脸色微沉。
一旁福公公也掀起眼皮朝殿下的定国公看了一眼。
这件事听起来确实是靖王妃不对,但定国公在早朝当着百官之前把这件事捅出来,就觉得自己占理么?
明明是小辈之间的纠纷,私下来解决就行了,非得这么当着大庭广众讲出来么?
这不是让皇上难堪!
梁王想了下,看向定国公道:“那国公觉得,这件事该如何处理?你那幼子的胳膊还能接得上么?”
定国公一俯身:“谢皇上关心,怀远昨天回来说,靖王妃亲口告诉他,那卸胳膊的手法是她自己独创的,这世上除她之外,无人能接回去,若怀远不想废了这条胳膊,必须先给柳家的小公子道歉。”
梁王皱眉:“这又关柳家小公子什么事?”
定国公道:“实在是犬子无状,昨日在回味楼与柳家小公子发生了几句口角,恰好被靖王妃撞见,便觉得是犬子有意出言侮辱,故而卸了他的胳膊。”
梁王目光渐冷,看向坐在轮椅上的烈辰昊:“靖王,可有此事?”
烈辰昊拱拱手,垂目道:“回父皇,王妃昨日回府后倒未向本王提及此事,不过若秦公子当真出言侮辱柳家小公子,道歉也是应该的。”
百官哗然,有些交头接耳了两句,却也不敢让定国公听见。
只站在文官之首的萧丞相默了下,上前道:“皇上,臣觉得此等小事无需放在朝堂上商议,让定国公与靖王私下解决即可。”
对面的谢太尉也拱手道:“臣附议。”
梁王脸色这才好看了些,摆手道:“既然如此,那便退朝吧。”
不料,定国公却在这时猛地跪倒在地上,声音悲痛道:“皇上,臣的三个儿子,已有两个派去镇守边关,多年不曾见面,如今只剩这小的在家中为臣尽孝,如果他这胳膊真废了,实在叫臣寒心啊!”
梁王听头额角一抽,心头小火乱窜。
不就是一条胳膊么?让他道个歉接回去就完事了,你还想咋的?
身为皇子,烈辰昊自然是站在梁王这边的。
秦家再劳苦功高,但总归是臣子,靖王妃乃是皇家的儿媳,难道要她低头,主动上门去给秦怀远道歉接胳膊?
这个秦宗佑还真是老糊涂,连审时度势都不会。
想着,烈辰昊便拱手道:“父皇,儿臣觉得此事经过究竟如何,还有待查明,若调查后靖王妃果真有错在先,儿臣愿亲自带王妃去国公府谢罪。”
梁王对他的说法总算满意,朝定国公瞥一眼道:“既然靖王都这么说了,国公还是先起来吧,到时候究竟谁该谢罪,还不一定呢。”
他一边说一边在心里暗骂,秦宗佑这个老东西,当他真耳聋眼花老糊涂了呢。
他那个幼子在京都声名狼藉,五毒俱全,比传言用邪术害人的靖王妃有好多少?
这两个凑在一块儿,指不定谁更恶劣,但无论如何,都不该是皇家的人先道歉!
烈辰昊回到王府,柳长惜正带着烈明澈在湖边捉鱼。
母子两个笑声不断,柳长惜看着可比跟他在一块儿的时候高兴多了。
贺轩蹙眉,朝他道:“王爷,昨天的事要不要属下把王妃叫来问一问,毕竟秦国公都捅到皇上那儿去了,如果是王妃的错,只怕会给王爷惹麻烦。”
烈辰昊收回目光淡声道:“不必了。”
昨天的事来龙去脉他已然知晓,柳长惜并没有错。反倒是秦怀远嚣张得很,敢当众说出那样的话。
难道不知道自古以来,功高盖主的武将都没有好下场么?
未央宫里,梁王正坐在案后看折子,福公公走过来笑眯眯地道:“皇上,已经过了一个时辰了,不如先停下来歇歇吧,六公主给你送了银耳莲子羹过来,喝了也好消消暑气。”
梁王沉吟了下,点头道:“也好。”
得了恩准,平远公主立刻带着婢女从殿外走进来。
她年方十五,不作男儿打扮的时候娇俏可人,笑起来颊边还有一对若隐若现的小酒窝,声音宛若黄莺出谷,清脆动听。
“父皇,儿臣给你送莲子羹来了,你先歇歇吧。”
梁王膝下共有十一个女儿,平远公主正好排在中间,她嘴巴甜,模样生得肖似其母,人也开朗,很得圣心。
看着她笑得甜美的脸蛋,梁王心情也下子放松了,朝她道:“你母妃给你议亲议得如何了?下个月就是大梁一年一度的武试大会了,届时可要朕给你指个武状元?”
平远公主毫不扭捏,福身道:“谢父皇厚爱,不过阿远可不想这么快就成亲,阿远还要在宫里侍奉父皇和母妃呢,若是成了亲,就不能常见你们了。”
这话说得梁王甚是欣慰,他那些成年后立府的儿子们,可没有一个像平远公主这么可心的,一天到晚的惹麻烦。
想着,他又记起今日上午朝堂上的事,嘴角的笑意也淡下去。
平远公主察言观色,连忙上前捶了捶他的肩膀关切道:“父皇可是有什么烦心事?不如到御花园里走走吧,听福公公说,四嫂之前替你治脖子的时候可说过,你不能伏案久坐的。”
听她提起柳长惜,梁王的脸色立刻更臭,哼了一声,没说话,只把平远公主送的莲子羹端起来尝了一口。
见他半晌不开言,平远公主有些等不急了。
今日散朝不久,秦国公在朝堂上状告靖王妃的事已经传到后宫里了,连她母妃都觉得,柳长惜作为一个六品监正之女,真真是胆大包天,连秦家的儿子都敢打。
但平远公主知道,这件事根本不是柳长惜的错,唯恐梁王责难柳长惜,她便借着送羹汤的机会,特意来向梁子说明缘由。
“父皇,秦国公根本是有意偏袒,昨天的事情原就是秦怀远的错,他还大言不惭,说大梁的江山一半是他们秦家打下的,四嫂如果动了他,国公府绝不会罢休,真真可笑,他们秦家再能耐,还能大过皇家去……”
“放肆!”
她话未说完,梁王便沉下脸喝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