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听说了没？璟王府明日将大婚，迎娶王妃。”
“这事我可知道内情，我们东家小公子亲口说的，并非另娶新人，是要将府里那位侧妃，擢升为正妃！”
“竟有这等事？这...这不合规矩吧？”
“天家特旨恩准，旁人又能如何？”
京城，巍峨的城门在夕阳的余晖中拉出长长的影子。三三两两的百姓结束了一日的营生，正结伴匆匆归家，其中两人交头接耳，低声议论着这桩王府秘辛。
忽然，一只手臂横在二人面前，拦住了去路。
他们愕然抬头，只见一个头戴幕笠、身着黑衣的男人立在眼前。
幕笠垂下的薄纱遮住了他的面容，却掩不住那一身迫人的气势。
“劳驾。”男人拱手，声音低沉，“方才听二位提及璟王娶亲，不知要迎娶的是哪位侧妃？”
“你、你听错了！”那路人见他衣着不凡却藏头露尾，心下惶然，生怕招惹是非，慌忙摆手否认，“我们什么都没说！”
话音未落，他就拽住同伴衣袖，几乎是落荒而逃，“快走快走，天马上就要黑了！”
幕笠之下，男人薄唇紧抿，下颌绷成一道冷硬的线条。
他未再追问，只是收回视线，望向那两扇正在缓缓闭合的城门。
就在这时，马蹄声如急雨般打破黄昏的宁静。
转眼间，三匹大马飞驰而过，带起的劲风，掀开了幕笠的帷纱一角。
马上的秦沐本是随意一瞥，目光在触及那张侧脸的瞬间骤然冻结，猛地勒住缰绳。
骏马吃痛，前蹄腾空，发出一声响彻长空的嘶鸣，而他的目光，已死死钉在了那道身影之上。
是他？
不......不可能！
他已经牺牲多年，怎么会站在这里？
理智在尖叫着否认，但身体的本能快过一切思考。
秦沐的目光如鹰隼般死死锁定那个迅速没入人群的背影。
“你们先回去。”
他对自己的亲随下令，声音是强行压下的平稳，唯有他自己能感受到胸腔里那颗疯狂擂动的心脏。
翻身下马，手握剑柄，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变得青白。
一刻钟后。
秦沐尾随来到城外一座僻静小院。
院门大敞，仿若一个沉默的邀请，又像一张等待猎物自投罗网的深渊巨口。
秦沐深吸一口气，空气中带着晚风的凉意，却无法冷却喉间的灼热。
他跨过门槛，绕过影壁，每一步都像踩在记忆的刀尖上。
院落中央，那人背对而立，随即一个转身，摘下幕笠。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夕阳的光线毫无遮挡地照在那张脸上，那深入骨髓的轮廓，熟悉得令人窒息。
是那个早已化为枯骨的父亲！
秦沐只觉得脑中一声轰鸣，仿佛有千万口铜钟在颅内同时震响，震得眼前阵阵发黑。
他的眼眶在瞬间爆红，不是因为激动，而是极致的震惊与恐慌冲击下，毛细血管不堪重负的破裂。
巨大的、本能的、血脉相连的惊喜，如同昙花一现，刚在心底冒头，就被随后汹涌而至的漫天恐惧彻底吞噬。
好不容易尘封的噩梦，宛如挣脱封印的厉鬼，带着更加狰狞的面目，咆哮着将他淹没。
“哐当——”
手中的剑鞘砸落在青石板上，战栗的双手已无法握住这平日里如臂指使的兵器。
秦沐浑身冰冷，看着父亲那张充满威严的脸，仿佛看到自己刚刚重建的人生，正在寸寸碎裂，再次坍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