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李兄啊，你还好吧？”
看着李初一那副要把人撕碎模样，王大胆怯怯懦懦问了一句。
“其……其实，跟着烈阳子作死还真挺刺激的，如那种一看就凶险万分的怪河，明明可以费点时间搭桥，他非要带我们淌水。”
“明明在沉睡中的妖物，他非要将人家弄醒，说问问是公是母……”
李初一则是听得青筋直跳，全身火气上涌，磨盘都转得快了一点。
“打住，别说了。”
好久后才长舒口气，又问道：“大胆兄，其他人呢？”
“都挺好的。”，王大胆眸子不由黯淡几瞬。
“进入那里面之后，无论人或是妖兽，依然在繁衍生息，不过那些新出生的，可能到死都未曾见过蓝天、白云，大江大河，不知外面世界有多辽阔。”
“李兄，你的那些师兄师姐都挺好的，十一只鲶鱼怪、还有你那头异兽，小骷髅架子灵儿……”
王大胆说的很慢，就像一个胖老头在聊着家常，絮絮叨叨，磕磕巴巴，说着这些年里为数不多的一些趣事。
毕竟他们在那堆尸地，基本都是在赶路，少有停歇。
李初一自然时而大笑回应着，即使无酒无宴，亦像是和老友雪中重逢，推杯换盏。
“李兄啊，你看见我爹吗？”，王大胆眼巴巴望着，说了一句。
“好似看见了，他应该也入了往生之池吧。”
“李兄，我一个普通凡人，也不懂你们这些仙人究竟什么境界，但我知道你肯定厉害。”
王大胆看着那被李初一推动的庞大磨盘，眼中似不舍，似留念，他也是感受到一股牵引之力，要将他拉入其中。
“你兄，那我求你个事可好？”
“什么？”，李初一抬头望去。
“就是你能不能帮个小忙，就是开个后门，让我和我爹还当父子？”
李初一闻言，自是哑然一笑，这还真是不忘初心啊。
“可以啊，一句话的事，咱在这轮回之地有人。”
王大壮却是低下头去，有些弱弱道：“其实啊，让我当爹，他当儿，也不是不能接受。”
“……”
“行，我尽量。”，李初一又是应承下来。
“哈哈，李兄，那我可是信了啊。”，王大胆当即乐得开怀。
之后，他就这么望着那道如似仙神的年轻身影，眸中似倒映出曾经的一幕幕。
他语气很轻，“其实，你对我说的每一句话，我都是相信的。”
“就如我们初逢的那场夜宴，你给我起名无双公子，又给我出主意，让我去蹭那些大儒名士的名声。”
王大胆随即笑了笑，“我爹那么精明，我当然也不傻，自然知道你话中玩笑居多。”
“也知道那是个馊主意，只是啊，我依然按照你给的法子做了。”
李初一默然，王大胆后面能活的那般滋润，其实更多的，是他自己精通人情世故。
否则，光凭着一个招摇撞骗来的‘无双公子’名头，又怎能以商户之身位极朝堂。
“李兄，走了。”
王大胆几个字落罢，便是没有丝毫犹豫，随着真灵洪流，落入李初一身前大磨之中。
他或是觉得，两个大男人之间，没必要搞那么多凄凄艾艾，只会让生者多生苦恼罢了。
“走好，”
李初一敛起眸子，轻轻说出两字，面上有些落寞，却又是带着些许笑意。
摇头轻声呢喃着，“此是老友重逢，亦是天地两宽，再无相见。”
时间依旧流淌着。
那从万界而来的真灵洪流，却是未少之分毫，李初一也依旧推着磨。
在这期间，他自是狠狠长了波见识，毕竟号称诸天万界，其中种族之数，亦是可以如多如繁星形容。
其中有灵智者，真灵多少定格在了死亡那一刻的模样。
不过看得久了、多了，终是会觉得无趣。
“哎，不知道要推多久，感觉遥遥无期啊。”，李初一很是惆怅，觉得自己不会在这推磨推到死吧。
而且身上那道铁锁，他也不知如何解开。
他抬头看了看，漫天白色光雨，依旧摇曳着点点微光，前赴后继的落入往生之池，引起池面黑色涟漪不断。
李初一琢磨着，他啥时候也要进去瞅瞅，毕竟往生，是轮回的最后一步。
“佛爷，您能听见吗？”
忽地，他试着朝着往生之池吼了一嗓子。
不过嘛，自是无人理会他。
时光斑驳陆离，四季更迭不断。
李初一推着磨，偶尔依旧能看到熟悉身影，如桃夭国小村子，里面的很多村民，还有慈祥依旧的老村长。
不过这一次，李初一并未选择打扰他们了。
一世浮沉一刹那，一程山水一年华。
有些人和事，永远记在心中就好。
当然，李初一也会见到被他斩杀的敌手，他一路走来，虽多是乐呵模样，但杀生从不在少数。
“自在逍遥，寻山访水，历经人间烟火之气。”，李初一自言自语，又是苦叹一声。
这是他期待、所憧憬的修行，却是在不知何时，成了个彻头彻尾的奢望。
转眼间，整整三十年过去。
加上之前三年又三年，李初一在这轮回深处，已是待了整整三十六年。
此时此刻，他全身道道赤金纹路，如火焰般燃烧，那是规则在怒放，能令山河失色，日月无光。
他的周遭，波动更是浩瀚莫测，虚空在乱颤，有虫鱼鸟兽、大江大河不断衍生，又不断消失。
这些，自是纹宗之法所化，换句话说，李初一修的乃是天道规则。
且这些年来，李初一心无旁骛推动着真灵大磨，他修为是炼虚巅峰，却是命运回归自身带来的，多少有那么些虚浮。
不过他一圈一圈推动着磨盘，如此竭尽全力之下，他的修为，早已不知凝炼多少遍，深如渊海亦是不能形容。
忽然，“铮”的一声响起，是铁锁断开的清脆之声。
李初一瞬间一怔，随即低头，只见那有着玄奥纹路的铁锁，已是彻底断开。
他又是抬头望去，依旧有着不停而来的真灵洪流，不过数量，已是比不上当初了。
在这三十六年，所有真灵大磨全力运转之下，如今压力已是缓解不少，所以不需要他推那座破磨了。
“我……我可以离开了？”
李初一愣愣一声，不过瞬间，便是被狂喜代替，独自一人，不间断推磨三十六年，其中难熬，外人难懂。
也是这时，他感受到一股排斥之力，好似在催促他离开。
不过，李初一唇角却慢慢绽放出一抹笑容。
只见他眼神透着精光，死死盯着一物。
“嘿嘿，干了这么久的活儿，临行前拿点工钱，这不过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