遣妾一身安社稷，不知何处用将军。
婉宁醒来时，送她去代国为质的队伍，即将到达大燕与代国的交接处。
可能是大燕刚打了败仗的缘故，没人乐意踏入代国的土地，包括守在婉宁马车外的两个小宫女。
“云霞姐姐，呜呜呜……我不想死，我要是出事，我弟弟就没人照顾了。”
说话的是一个十五六岁大的姑娘，穿着一身淡青色的襦裙、梳着双丫髻。
她正眼眶通红、压低声音捂嘴哭泣，断断续续地对着另外一个年纪稍微大些的姑娘倾诉，眼里满是不甘。
“这就是咱们做奴婢的命，认命吧。”
云霞嘴角露出一抹轻嘲，说着往离两人几步远的马车看了一眼，小声喃喃道：“连最尊贵的公主，都无法掌控自己的命运，何况我们这些卑贱的奴婢。”
皇上命她和云来陪着婉宁公主去代国，她就算起初没意识到什么。
可这一路下来，听到那些护送他们的禁卫军私下聊天的内容。
还有他们时不时投过来的同情眼神，云霞就知道，自己和云来，还有婉宁公主在代国的日子不会好过。
会遭遇到什么，她又岂能不清楚。
远离故国、孤立无援、狼群环绕，那些代国的野蛮人，可能会将她们生吞活剥，能不能活着还未可知。
可即便知道前面是万丈深渊，是龙潭虎穴，她和云来都逃不了。
她们的亲人都在大燕，若是她们舍下公主逃走，她们的亲人恐怕会没命。
“云来，别哭了，不要让人看见。”
云霞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恐惧，抖着手轻轻拍了拍云来的肩膀。
这话是安慰云来，也是在宽慰自己。
“云霞姐姐，连你都没有法子吗？”
云霞可是勤政殿的宫女，是伺候过皇上的，可比她要有本事多了。
若是连她都没有办法，她们以后是不是真的只能任由代国人欺负？
以后是不是还要死在异国他乡？想想云来都害怕得牙齿发颤。
云霞闻言苦涩一笑，没再说什么。
她又不是神仙，就算她曾伺候过皇上，可到底只不过是个无权无势的宫女，面对皇权，她什么都做不了。
婉宁公主还是皇上宠爱的公主，可一旦涉及到江山社稷，还不是一样成为棋子，没有一丝反抗能力。
两个宫女低声的交谈和压抑的哭声，清晰地传入婉宁耳中。
婉宁睁开眼睛，原本绝望中透着不甘和无助的眼神，渐渐变得冷静、淡漠又疏离，气质也变得清冷无比。
原主的身子有些羸弱，婉宁暗暗摇头，从灵玉空间中拿出大力丸和健体丹，熟练地塞入口中服用。
接下来到代国后，可有一场硬仗要打，她得好好养好身体才行。
想着，婉宁又从灵玉空间中拿出一颗灵果和几块糕点，填饱肚子。
原主因为心灰意冷，从京城出发以后到现在，几乎没吃什么东西。
填饱肚子后，婉宁拿起马车内小桌上的铜镜，这才看清了原主的相貌。
五官精致，肌肤白皙、光洁如玉。尤其一双清冷的杏眼，淡漠中透着一丝妩媚，让人一触难忘。
没有经过摧残的原主，容貌确实出众，不愧是受万人供养的公主。
也难怪会有那么多的畜生惦记，啪嗒一声，婉宁放下手里的铜镜。
嘴角勾起一抹笑：“没能力保护自己，美貌就是催命的符。”
飞快理清思绪，婉宁没再待在马车中，掀开车帘准备出来透透气。
那边刚整理好情绪的云霞和云来，听到声音后循声望过来，见是公主，心中一惊，立马小跑过来。
“公主，您醒了？可要用着膳食？奴婢刚让人熬了燕窝粥。”
云霞反应最快，边扶着公主下马车，边贴心地询问她的需求，云来恭敬垂眸，在另一侧扶住婉宁的小臂。
婉宁刚吃完灵果和糕点，此时并不饿，摇了摇头道：“本公主没什么胃口。”
“那燕窝粥，你们分着吃吧。”
这两个姑娘，跟着原主去了代国，踏进代国国土后，没活过当晚，就被代王营地中的士兵们糟蹋致死。
最后就连尸身都被扔进林中喂狼。
她们两人忠不忠心婉宁不知道，可命运却和原主一样悲惨。
云霞和云来对视一眼，眼里满是惊讶又心疼，惊讶公主终于开口说话，不像这一路那样心灰意冷。
心疼的是公主这些时日都是食不下咽。若是一直不用膳，身体如何吃得消。
云霞还是劝道：“公主，奴婢们不饿，您好歹用点东西，身子重要。”
婉宁没有接她的话，目光看向不远处停下来修整做饭的百人队伍，以及队伍中格外显眼的一老一少，眸光微动。
原主的亲哥哥，成王赵晟，不仅战败弃城而逃，还暗中算计他的师父萧瞑寒，让大雍一员忠心大将遗憾陨落。
大雍皇帝不知内情，竟派遣萧瞑寒的父亲，也就是老肃国公护送婉宁到代国，说起来还挺讽刺的。
老肃国公应该知道他儿子横死的真相，这一路才会对原主冷漠以对。
就连如今还年纪尚幼、但异常聪慧的萧衡，对原主这位成王的亲妹妹，眼里的敌意也是藏都藏不住。
婉宁心中暗笑，毕竟年纪小，不是后来那位冷漠自持，冷清冷心，帮着赵邺对付成王和原主的小肃国公。
明明看见婉宁下了马车，那爷孙两人仿佛没看见似的。
“公主，可要唤肃国公过来？”云霞瞅着婉宁公主的脸色，试探着问。
“不用。”婉宁摆了摆手：“你们扶我到附近转转吧。”
“以后恐怕没机会再见故土的风景、再呼吸一番故土的空气。”
云霞和云来感同身受，闻言鼻头一酸，为了不在主子跟前失态，两人垂眸，将眼泪生生憋回去。
再次回到马车后，婉宁将云霞和云来唤来，说了自己的打算。
这支百人的送行队伍，还有老肃国公和他的孙子萧衡，最后都要返回大燕，只身去代国受苦的只有她们三个女人。
婉宁有自保的本事，但无法时时刻刻确保云霞和云来的安全。
但若让她们跟着回大燕，想来皇帝是不会放过她们两个的。
为今之计，只有想办法让她们脱身，再隐姓埋名地活下去。
“公主，奴婢愿跟着公主去代国。”
云霞眼里满是惊诧，她没想到公主会想着放她们离开，孤身一人去代国。
她们是奴婢，贱命一条，哪里抵得上公主千金之躯。
若说之前她还心有不甘，可看着公主眼里的怜悯和善意，云霞心想，就算是死她也要跟着公主去代国。
能保护公主一时，她也要拼尽全力。
云来同样心中震撼，目光呆愣愣地看着公主，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半晌，云来下了决心：“公主，奴婢也不走，奴婢愿陪您去代国。”
婉宁无奈道：“你们两个跟着我，是活不了多久的。”
“可奴婢们不能弃公主于不顾。”
云霞声音哽咽道：“奴婢们不能做那不仁不义之人。”
她们是怕死，怕不能活着回来，可也不想做背弃主子的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