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醒醒罢！”平阳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眼睛瞪地老大，鼻子里呼着一阵阵地粗气，显然是太过激动，一脸地恨铁不成钢。
柔昭容还想再据理力争，可她的理在祖母的眼中，就像是地上的枯叶杂草，风一吹，雨一淋，就漂泊地无影无踪了。紧绷的身子和神经一旦松懈后，就那么颓然地坐着，双眼空洞无神，祖母什么时候回去的她都一概不知，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外面已经是另一番景象了。
明明还是白昼，却阴沉地像黑夜，天边像是被撕裂了一个巨大的口子，暴雨倾盆而下，惊雷声就像是野兽的怒吼，震荡在每个人的心上。上林苑里的树木摇摆不定，似是在诉说着这场暴风雨的凶猛无情。宫中的喧嚣也在疾风骤雨中被淹没。
突然下了这么一场雨，白氏也只能在凤仪宫里多留一留了。
“前儿陛下过来说融儿在翰林院里表现不错，”陆暄仪说道，又给母亲添了茶：“母亲和祖母也能放心了。”
“那可真是太好了，”白氏笑着点头道：“臣妇和婆母也商量过，融儿在翰林院里学习着要紧，事关陆家门楣和前程，婚事也不急。”
“嗯，我也是这个意思，”陆暄仪点头，迟疑着问：“留意着就是，但成亲确实不必太急。高家那边儿怎么说？”
“据说来过两回信，后面又没有了，”白氏道：“具体的婆母没多说，臣妇也不便多问。不过臣妇想着，如今高大人的孙女都入了宫，那心也再急也该缓缓了罢。”
陆暄仪笑了笑，想起了长嫂身孕的事情，便问道：“我记得过年的时候，母亲和祖母入宫来说长嫂怀孕三个月了，算起来，嫂嫂也已经有八个多月了罢。”
“正是呢，”白氏笑地高兴，可后头停滞了一息，又低声叹道：“娘娘应当也还记得罢，娘娘嫂子的父亲任大人年事已高，今年也递了致仕的折子，只是后面也没听到消息了。”
陆暄仪思索了片刻，问道：“我若没记错的话，我记得嫂嫂的父亲是在礼部仪制司做郎中的么？”前朝的事情陆暄仪不爱打听，但多少也知道些，不仅是刑部侍郎，礼部、兵部今年都有些缺口。
“正是，其实依臣妇浅见，若是任大人能多留在任上几年，对娘娘和小皇子也是有好处的。”白氏想了想，还是对陆暄仪说了。
陆暄仪长兄陆绥的发妻任氏，正是正五品礼部仪制司郎中之女，任大人这人清廉，在礼部也做了十多年的官，奈何身体不好，不到五十岁就提了致仕。白氏的想法虽然自私，但也是为了陆暄仪、陆家，还有陆暄仪肚子里的孩子，如果将来生了嫡子立做太子，朝中没有大臣支持、帮衬也是独木难支。
陆暄仪笑着安慰白氏：“母亲的心思我都明白，可是眼下还早地很，陛下正当盛年，怎么会不为我和孩子思量呢？”停息一会儿，陆暄仪又对母亲说着肺腑之言：“还有，也是我近来孕中多思的缘故罢，陆融将来就是再有本事，也一定不要随意出头，毕竟在大多数人的眼中，陆家的功勋爵位也是好几代之前封赏的，眼下就是外戚。也请母亲回去转告父亲和祖母，一定要约束好陆家人，只有陆家人都好了，我在宫里才能好。”
这一席话说地白氏热泪盈眶，她不住地点头，又抹去了眼泪，感慨万千地拍了拍陆暄仪的手。
外面的雨还是下地又急又猛，用了午膳后虽是减弱了些，但也并没有停下，直到申时初又小了些，白氏才向陆暄仪告辞出宫去了。
到了傍晚，雨又下地大了，赵昀打发邓远过来，说是雨下地大，今日就不过来凤仪宫，但已经预备下了赏赐，说是等明日雨停了就送过来。陆暄仪又少不得嘱咐邓远给赵昀带话，早些休息，不要操劳太晚。
不过就在邓远回去复命的路上出了点状况，邓远扭了脚，少不得要好好歇几日，御前留了三个徒弟伺候。
当晚赵昀没有翻牌子。
次日一早的朝堂上，就有好几位官员奏报京畿和其他地区出现暴雨受灾的事情。好容易熬过了旱情，又来了暴雨，今年注定是不能风调雨顺了。
下朝后，赵昀就紧锣密鼓地下发了好几道修堤扩堤、开凿泄洪通道的加急旨意，用快马送达，又命官员预备开仓放粮，做好赈济灾民的准备。
这一忙也就忙到了六月底，中间这些日子圣都又陆续下了两场大雨，总体的雨量不及上一次，但也还是叫圣都的百姓受了罪。圣都里已经架起了粥棚，京畿和受灾最为严重的三个州府也开放了粮仓赈济并安置灾民，并未听说有灾民去往别的州府或圣都乞讨的事情来。
而在六月二十九日的晌午，燕王离世的消息传到了圣都。
关于丧事的各项事情自然有宗人府、礼部、内务司等各方官员大点，并不需要赵昀多费心，同时也会派出礼部尚书及几位大臣前往燕地代表赵昀探望慰问。眼下，他最心急的还是樊震川的折子。
国内因着旱情暴雨不能松懈，最怕的就是北边边境被那些蛮族部落虎视眈眈趁火打劫。他也下了旨意去往边关，若有异动，一定要八百里加急送达圣都。
不过赵昀并不心急，不能为了揣测中的事情而先乱了自己的阵脚。
好几日没去凤仪宫了，今日天色不错，也不热，是该去看看了。
今日有意不事先告知，也不叫唱礼的崔文达唱礼，只自己撩着龙袍径自往椒房殿走，还没走到殿门口就远远看见好几个粗使内监在忙进忙出地搬着好些东西。
走近瞧了瞧，好些都是赏赐的物品，应该是内务司那边送来的。也分了好几个大小不一的箱子，装地齐齐整整，像是要送人的模样。
赵昀的脚刚跨进门槛，陆暄仪就过来挽着他的手臂，眉眼弯弯：“暄仪给陛下请安，您可好几日没过来了。”
“这阵子忙，再有几日也差不多了，”赵昀拍着陆暄仪挽上来的手背：“这是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