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大的茫然便是，她的未来，她的后半生已经是几乎不可能离开皇宫了，这样的繁华与富贵她也不是那么想要，是太后要给，张家要硬塞。她很清楚，她不是在后宫里生活的那块料。
可谁能顾得上她是不是那块料呢，又或者谁天生是这块料呢？
她也清楚，表姐颖昭容入宫多年也不得宠，隐隐还听说几年前还小产过一次，过了这么多年总算有了身孕，可依旧是很少出门，一心只为安胎。而她也是太后、张家送进宫里来固宠的工具。
可不是已经有了颖昭容这个表姐在宫里了么，也会生下陛下的骨肉，为什么还需要她呢？
张蕴春想不明白，她甚至想不明为什么太后要她去给陛下送汤。
在出慈寿宫前，伺候她的婢女看她的眼神都变了变，她只当没看见。
来到建章宫，张蕴春很自然地将装有汤的食盒递交到了御前的一名内监手中，面上持着合宜地浅笑，轻声细语地说道：“有劳公公将食盒交给邓总管，这汤是小厨房刚炖好的，请陛下趁热饮下。”
那内监自然知道张蕴春是谁，也不敢耽搁，当即就进去禀明了。张蕴春既然已经将汤送到，就准备转身回去了，邓远出来时，张蕴春已经走下了玉阶。
她身后的婢女很是不解：“您怎地不将汤亲手交给陛下？”
张蕴春没有搭理，不过微微侧头睨了她一眼，婢女只垂下头，悻悻地不敢再多嘴。
不多时，张蕴春就来到了衍庆宫，被领进主殿的时候，颖昭容正和三公主一块儿玩，三公主和张蕴春不熟悉，只是打量了一遍张蕴春，就下去了。
颖昭容既不过分热气，也不过分冷淡，都是中规中矩，礼貌客气地寒暄，又谢过了太后的心意、张氏来看她的心意，不过这一回，张氏并非像第一回来到衍庆宫看望一般，喝完了一盏茶，她欲言又止地看了颖昭容一眼。
颖昭容的精神还不错，也想听听张蕴春想说什么，身边的人续上了茶水，张蕴春酝酿了一刻，便斟酌着开了口：“臣女想请教娘娘，倘若......臣女还是想如今日一般，能时常来看望娘娘。”
极短地一愣后，颖昭容就将杯中的蜂蜜慢慢饮下，继而浅笑道：“表妹你既是太后看重之人，又何必有诸多担忧？个人有个人的缘法，表妹想时常过来看我，我自然是高兴的，可我也未必有更多长处值得表妹学习。”
张蕴春微微咬唇，颖昭容这话说地算是模棱两可，既欢迎她以后来，却也不喜欢她来地太多。
其实张蕴春或许只想今后在宫里安稳些，和颖昭容这样相似的安稳，她不知道是颖昭容没有听明白，还是颖昭容不愿意说。当然，张蕴春认为是后者。
于是，她深吸一口气，起身向颖昭容告辞。
回到慈寿宫，太后顺嘴问了一句：“汤交给陛下了？”
张蕴春极是恭敬地说道：“回太后的话，臣女已经将汤交给了御前的公公。”
太后面色一滞，徐徐扫了她一眼，就点了下头，张蕴春也就下去了。
“您也别担心，慢慢儿调教着，五姑娘不会辜负您的期望的。”等人走远了，钟嬷嬷劝着太后。
太后微微摇头：“哀家哪里是担心，只是瞧着她似乎对陛下没有那种心思。”
钟嬷嬷一愣，陛下龙章凤姿，张蕴春居然不会动心？
“罢了，等陛下从西北回来再说就是了，这几个月也等了，不在乎多等几个月。”太后淡淡道。
赵昀启程那日，除太后外，阖宫皆出来相送，天气也极好，柔和的秋阳照在赵昀身上，像是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芒，低位的几个妃嫔虽然站地最远，也不免看地出神。
入宫时间虽有三年，但伺候的时候少，能看的时候可不就要好好地看么，下次再看，也是要过年的时候了。
赵昀没有过多地交代什么，只是含笑看着陆暄仪，直到上车的最后一刻，众人跪地山呼着万岁，待御驾浩浩荡荡地驶出了皇宫门，陆暄仪这才示意大家都起身。
驶出了宫门，赵昀就问邓远：“待会儿把璟晔昨晚送给朕的画拿来，朕再看看。”
邓远答应下，赵昀又道：“还有皇后做地一身里衣，几双袜子这几日先不预备着，等到了行宫再收拾出来。”
那一身里衣是陆暄仪选的料子，和璟晔一起勾画的龙，不过在缝制时，还是交由了专门的人去做，几双袜子是这几日陆暄仪闲来无事时赶着做出来的，手艺肯定是比不上绣娘了，但赵昀也爱若珍宝。
璟晔画的是一只鹰，说是鹰，也不过勉强能看出来是一只稍大些的鸟，不过赵昀昨晚看地时候嘴角就没平，一直保持着微微上扬的弧度。
昨晚去凤仪宫前，赵昀鬼使神差地传了看顾颖昭容、纯贵人的太医，纯贵人的身孕比颖昭容要大一个多月，已经怀了六个半月了，能把出男女的程度也比颖昭容简单。
太医虽然没有十足的把握，只能说有七成的把握是皇子，而看顾颖昭容的太医也小心翼翼地说着，大约是皇子，至多不过五成的把握。
如果这一次，陆暄仪还是生地公主，赵昀想把颖昭容的孩子抱给陆暄仪养，并且要记在陆暄仪的名下。
赵昀倒是不担心陆暄仪生不出儿子来，她还这么年轻，可是生育终究是一件有风险的事，逝去的顺婕妤、还有没福气的萧贵嫔都是前车之鉴，又或者万一......赵昀摇头，就目前怀孕的四个妃嫔里，他自然是看好颖昭容的皇子，养在陆暄仪膝下，母后也不会反对的。
早上送赵昀的时候，天气还好得很，陆暄仪睡了一觉起来就发觉天阴沉下来，一副山雨欲来地模样。
璟晔今天竟然不愿意午睡，雪时和乳母领着她去上林苑玩了半个时辰回来，又吵着要和五姐姐一起玩，乳母劝不住，却也不敢答应这个要求。
文茵年岁太小，没有跟着去西北，公主们也怕受不得路上的颠簸、西北的艰苦环境，是以只有大皇子是唯一跟着去西北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