娜仁托娅清澈明亮的眸子看着陆暄仪，继而郑重地点头。
两日后，陆暄仪安排人送二公主前往行宫。
大公主的求情不起作用，陆暄仪只允许大公主送二公主到宫门口，余下的事情要看赵昀的旨意。而大公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马车中哭地声泪俱下，甚至语出怨怼的妹妹，一点点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
眼睛酸酸的，可除此之外，她的内心深处并没有其他的情绪，也一点儿不怨皇后。
皇后不是生母，当然不会一味惯着妹妹，是在为妹妹好。
“殿下，咱们回去罢。”乳母无声地叹口气，搂着大公主的肩，折身往回走。
重阳当日下了场大雨，一条条漫天席地的雨丝交织成了一张张透明的帘幕，傍晚时雨势减小，慈寿宫的宴会还是照常举行。
纯贵人用了膳就向太后皇后告辞回去了，经过了上回的事，纯贵人也愈加小心，倩儿也干脆留在了琴桐馆，直到纯贵人生产后再回凤仪宫伺候。
陆暄仪也跟太后提过，想再抬一抬纯贵人和常宝林的位份，太后自然是同意了，两个位低又没有深厚家族背景的妃嫔，太后是不会驳皇后面子的，第二天中午，就有晋纯贵人为纯嫔、常宝林为美人的懿旨下来了。
太后最关心的当然是颖昭容的肚子，还有三个月就要生产了，肚子看上去，似乎有点圆。太后不露痕迹地微微皱眉，转瞬又平展开。
倘若颖昭容这个外甥女不能诞下皇子，那么也还有她张氏家族里的张蕴春，皇帝正是春秋鼎盛的时候，就是再生六个皇子也没有问题。想到这里，太后的心就彻底放平了，脸上地笑也更灿烂了。
自打慈寿宫里的戏台子建好了之后，但凡天气不好太后又想听戏的时候，就都是传了伶人在慈寿宫花园的戏台唱，从下午一直唱到晚膳大宴的时辰，大宴之后，太后意犹未尽，陆暄仪又陪着听了两折，这才起身告退。
翌日早上，陆暄仪就收到了赵昀出远门后写的第一封信。说是信，其实更像是普通人家里丈夫写给妻子的家书。
赵昀开篇就说，他正得了闲暇给陆暄仪写信时，就收到了陆暄仪写给他的信，他这一路上都很好，除了有两日因为大雨耽误了行程外。目前他已经顺利地抵达了燕地的都城，预备修整三五日，继续向西北出发，大约在九月二十日左右，就能到达松河围场。
陆暄仪信上的内容他都详细地看过了，高美人自然是要被赐死的，不过要在她腹中的嫡子出生后再办，以免有损祥瑞。
余下的，便也和陆暄仪一样，谈了谈他近来的用膳与休息，在去往燕地的这一路上，不过只有四晚召幸了妃嫔，其余的时候都是独自休息。
接下来便是问璟晔了，他说燕王除了正经事外，还向他进献了很多孩子的稀奇玩具，这些玩具也已经安排人在往宫里送了，想来璟晔也会喜欢。
信的末尾，赵昀也附赠了一把红豆。以及跟着信一起送回来的，还有一个锦盒装的赵昀随身带的一块玉佩。
陆暄仪拿起玉佩看了看，便叫流影好好收起来了。
大公主在晌午下学后来给陆暄仪请安，陆暄仪隐隐猜到是为了二公主的事，不过出乎她意料的是，大公主非但没有求情，反而是来谢恩的。
“母后这么做，暖儿心里反而轻松了，就像是一块压在心里沉甸甸的石头被搬走了。”
等宫人们尽数退下，大公主苦笑着对陆暄仪说了这句话。
母亲离世几年，唯一能相依为命的就是一母同胞的二妹妹，但是二妹妹满心只有对皇后的怨恨，明明她才是最受父皇宠爱的女儿，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所有的错事都是她做的，宫里最坏的女儿成了她，三公主落水得了个疼爱她的养母，大公主还在凤仪宫住过，得了皇后的怜爱，五公主六公主更不必说，唯独她，成了边缘人。
没有人理解她，甚至没有人正眼看她。
“如果二妹妹真的能改过自新，”大公主看着脸色沉静的陆暄仪：“母后，二妹妹还能有回宫的那天么？”
陆暄仪没有说话。她不能为了因为一个毫无保障、毫无可能的事情向大公主许下承诺。
大公主很快就明白了，她向陆暄仪福身离去，消失在雨幕中。
从重阳开始，圣都的九月就开始接连不断地下着秋雨，毫不知疲倦一般。有时连下一两日停一两日、两三日，又或是大雨滂沱地下上一整日，然后细细的、淅淅沥沥的小雨再下上一整晚。也正是一场秋雨一场寒，到了九月末，圣都便要秋天步入冬天。
十月初二这天一早，就下起了圣都入冬的第一场雪。
飘飘洒洒的鹅毛大雪，就像是天女散花一般，从深灰色的云层中散落。璟晔想和文茵一起玩雪，又听流影说起，这一段时间，三公主一直在学古琴，陆暄仪想了想，干脆把几个公主都接到凤仪宫的花园里一起玩。
当大公主、三公主还有七公主来到凤仪宫时，陆暄仪已经命流影她们准备好了双陆、弹棋、六博、叶子牌、骰子，以及投壶准备的羽箭等，这些玩意儿里面，像双陆、投壶，大公主和三公主都见地不少，但像弹棋、六博、叶子牌、骰子这些，公主们都是第一回见。
于是，璟晔、文茵还有三公主、七公主一时兴冲冲地在花园里打雪仗、堆雪人，一时又觉玩地太冷了就先去换身衣裳，暖和了之后过来看着大公主饶有兴致地仍着骰子，众人又一起玩过了一圈叶子牌，这才依依不舍地去吃午膳。
午后的雪渐渐下小了，几个孩子们又玩了一个时辰，璟晔和文茵打起了呵欠，璟晔还不愿向困意认输，即使眼皮打架也还挣扎着说要听三姐姐弹一曲琴再睡觉。
三公主笑着，露出了白白的牙，净手后戴上甲片，端坐在古琴前，奏了半阙《梅花三弄》。
神韵自是差了些，但能看出三公主是用心学了的，其他几个姐妹都听地出神。
“母后会什么乐器，什么时候也奏一曲给孩儿们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