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及李琰此昭河长公主，她每每的语调皆极为淡淡。
于淡淡之中，又暗藏着些许心气不顺。
李琰作为先元孟皇后的嫡长公主，乃是帝后的第一个孩子，因此更是宗帝的心头宝，受尽了宗帝的偏爱，不止她不太待见李琰，代替其母成为中宫之主的陆皇后，更是厌烦李琰。
只不过无论是她还是中宫，皆甚会做表面功夫罢。
至少在李琰跟前，在宗帝跟前，亦或某些宗亲跟前，她们都做得甚为妥当，教人挑不出一丝错来。
黄靖被丫鬟带到明晓堂时，已是过了晌午的时辰，她刚从外面回来：“我与蓝之烬那家伙又打了一场！又是未出胜负。听说你找我？有事儿？”
孟十三点头，示意黄靖坐下再说。
黄靖在孟十三下座坐下：“是不是想说那盆十八学士？”
“它，我要了。”孟十三简明厄要地公布道。
突然得令黄靖一怔：“啊？你要它做什么？”
“你想将它收入镇妖楼，蓝法师则想将它打个魂飞魄散，而我要它，是它帮了我，我答应它保下它。”孟十三实言道。
“它帮了你什么？”黄靖问。
“它帮我救了一条水蛇。”孟十三回府后，便将水蛇交给长安去医治了，现下还在长安屋里，但医治好了之后是要出来的，届时也瞒不了黄靖，索性趁此机会挑明了说，“作为交换条件，我保它自由。”
“水蛇？也是妖？”打从黄靖和蓝之烬因着要争山茶的处置权，而教孟十三当场看到，并越过二人抢下山茶之后，她与孟十三之间的距离似乎近了一些，更因此在言语之间更实诚更直接了，“哪儿呢？”
连着三问，孟十三也不吝于回答：“也是妖，受了重伤，现下长安正为小青医治。”
“小青？”
“余小青。”
黄靖嘴张了张，往堂内看了看，见堂内竟是连赏春都不在边上侍候，而堂外她进来时就看过，是完全无人在廊下，到这会儿终于反应过来，孟十三于晌午之后找她，等她来说话，乃是早打好了腹稿！
她又问：“十八学士有三百年道行，我与蓝之烬若单打独斗，想要制服它并不易，联手制服它之后，我们才又在它归属的问题上产生了分歧，继而一如既往地为争夺处置权而大大出手。那么水蛇……这条叫余小青的蛇妖，它又有多少年的道行？”
末了的这一句，她问得小心翼翼。
超过三百年道行，她和蓝之烬可都对付不了。
这也是孟十三熟知黄靖和蓝之烬降妖猎妖本领之后，仍旧允诺黄靖可住在她的院落里，又未将黄靖和蓝之烬视为敌人的缘故。
说到底，黄靖和蓝之烬虽是作为降妖师后人和猎妖师后人，然着实是有些弱了。
在凡人之间，二人不算弱，可算强，而在妖鬼之中，二人不算强，好在此世间要出一个妖甚难，混迹于凡世里的妖更是少之又少。
如若不然，以二人的本领，指不定哪一日便教哪一只大妖给生吞活剥了。
“六百年。”孟十三给出答案，见黄靖惊得嘴巴张得更大了，她安抚道，“你尽可放心，小青不会主动伤人。”
那便是说，会被动伤人！
黄靖于此时此刻，连想看一下有着六百年道行的蛇妖到底生得何等模样的心情都没有了，她略丧气地问道：“你同我坦言这些，只是想要十八学士？”
“当然。”除此，孟十三也有震慑黄靖与蓝之烬之意，“蓝法师那边，还得劳你转告。”
黄靖听着孟十三已然决定只是通知她的语气，她是连应一声都省了，只点了点头，又点了点头。
日暮掌灯之前，蓝之烬听到黄靖转述的孟十三的那番言语，他亦是许久未出一语。
直至黄靖临出小客栈之际，他在心里默默盘旋了两刻余钟的念头终于定了下来：“我要暂且离京，前往金陵一趟。”
“去金陵作何？”黄靖把蓝之烬上下打量了一番，“一听连六百年道行的妖都有了，你便怕了？想远离天子脚下此危险之地？”
“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蓝之烬一脸恼火，“那蛇妖再厉害，我们不去招惹它，它一般也不会主动来伤我们的，我何需惧它？又何需因它之故而要远离京城！”
黄靖皱眉：“那你是什么意思？”
“你在孟府里盯着孟大小姐，我在孟府外也没闲着，查了不少关于孟大小姐的事情，此中许多传闻有真有假，但有一点儿，我觉得应该要查一查，至少要核实一下到底是真是假。”蓝之烬去金陵是有正事儿的。
“哪一点儿？”黄靖问道。
蓝之烬眼下还说不太明白，只能大略模糊地说道：“你可有听说过孟大小姐有一位十三姨？”
黄靖点头：“听过。说是与孟大小姐的生母乃是交往密切的手帕交，二人于闺中颇有往来，可谓无话不说，后来曾氏嫁入孟府，而那位孟十三则一直在金陵。”
蓝之烬纠正道：“不对，那孟十三中间是有来过京城的，还因此招惹了清河崔氏七郎！”
“你说崔七公子？”黄靖闻言恍然大悟，“那传闻中的崔七公子的心上女娘乃是孟大小姐的十三姨，此传闻乃是真的？你确定？”
“真的，我确定。”蓝之烬确定是因着他拐着弯儿问过雀仙楼的金白昔，崔瑜从未有瞒，只是从不说而已，既是被披露出来了，崔瑜认下了，金白昔被谁问到，自然也不会否。
于是他便确定了。
黄靖兴致勃勃地再问：“那你可有孟十三的丹青？”
“画像没有。”蓝之烬还没有到能从金白昔手里拿到孟十三的丹青的厉害程度，“但金掌柜说了，孟十三十七年前离开京城之际，曾言道是要回金陵。”
“为此，此十多年间，崔七公子往返于京城金陵之间无数回，可没找到孟十三啊。”关于崔瑜至今不婚的传闻，黄靖也是听过不少，故而知得不少，“你现在想去金陵找人，你是觉得你比崔七公子在找人方面更有能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