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十三表示理解:“阿靖当时也是担心我，想着有殿下在，能帮我善后，毕竟是二皇子，非是一般的大人物。”
“那小银那样听话呢？”宝珠又问。
孟十三微微一笑：“小银听话，也是觉得当时我的处境挺危险的，多一个外援多一份力，总比我孤军奋战的强。”
“小姐与殿下能携手么？”宝珠终于逮到机会问出她想要问的问题。
“能携手，但……”孟十三从被风吹的窗帘布缝里看着车外的路景，匆匆而过，并不能看到具体的人事物，模模糊糊地映入她的眼底，“殿下想要是妻子的身份，而我能给的，只是谋士的身份。”
“改不了了么？”宝珠忍不住再多问一句。
然，此问题，直至到达青北山山脚下，下车换坐轿上山，孟十三也没有回答。
此问题也不是答不了，只是李寿想的与她能给的相左，明年太子妃的选定，其结果实则也就两个。
一个是他改，一个是她改。
搁在往前，她初初魂入人身，初初成为孟良辰的时候，她信心满满，觉得一切尽在她掌握之中，她若不想，谁也勉强不了她。
直至当下，她的想法也在悄然之间默默产生了改变。
她入世过许多回，但每回都是以妖体入世，有些修行，有些道行，再不如意，她也总能让自己如意。
此番被迫以妖魂入世，占据了此具人身，虽说是妖魂，到底躯壳还是凡人之躯，力所不能及之处，着实太多，加之原主的身份，受制之处更多……
思及此处，孟雨三禁不住叹气。
引得宝珠问道：“小姐怎么了？”
“突然觉得作为天官之孙，孟府的大小姐，实在是诸如艰难。”孟十三越说越觉得还不如魂入一个普通百姓家的女娘，她想作甚便作甚，无需似当下的处境，教她进不得亦退不得。
“小姐也无需想太多，小姐不是说过了，陛下还不同意呢。”宝珠以为孟十三是在忧心明年太子妃的选定之事，才会觉得倒还不如要孟府大小姐的这个贵女身份。
孟十三看了眼宝珠，弯起嘴角道：“嗯，你说得对。”
宝珠也跟着笑：“还是小姐说得最对！”
抬软轿的轿夫都是经验丰富的轿夫，孟十三坐着轿子上山，宝珠就跟在轿旁陪着闲聊。
八个轿夫，四人抬轿，走一段换下人，如此交替着，一路上到青北山上的直上道观前，她方下的轿子。
软轿和轿夫等在道观，稍作歇息进食，等待孟十三办完事情下山，他们还得抬着金主稳稳当当地下山。
坟丘之事，孟十三没有与宝珠细说过，不过宝珠一直跟在她左右，除却宝珠养手伤的那段时日，其他时间都是她到哪儿，宝珠就跟到哪儿，于是对于坟丘，宝珠也不陌生。
宝珠照旧被挡在离坟丘的十步之外：“小姐不是早细细瞧过此墓碑了么？”
“今日特意再上山，自然是还有旁的重要之事。”孟十三蹲在墓碑之前，手抚着老旧墓碑上不全的残字，思绪乱糟糟的，“你无法靠近，这儿也安全，你不必在这儿等着，到道观那儿去，添添香油，捐捐香钱，与观里管事的道姑说说，安排一下我要道观过夜之事。”
“好。”宝珠应诺，转身就往直上道观走，走了两步不放心又转回身，“小姐……”
“无事儿，去吧。”晓得宝珠想说什么，孟十三直接截断宝珠的担心。
“哦。”宝珠还是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商氏得知孟十三被免了禁足，隔日就要出门，且是上青北山，并要在山上的直上道观过夜之时，前脚得知，后脚她就到了上房。
孟老太太听她说完，也没说什么，只点了点头：“由她去吧。”
“母亲……”商氏不是想限制大侄女的自由，她是担心。
孟老太太抬手打断长媳的话语：“知道你是在担心夭夭，可夭夭长大了，有她的想法，更有她的做法，待明年她真嫁进了东宫，那往后那么长的路，都需靠她一个人去走。区区一个青北山，一个直上道观，过个夜而已，她若无妥当安排，必无胆量如此做，她既有胆量如此做，那便无需咱们担心她。”
商氏懂了：“儿媳明白了。”
婆母这是想在大侄女真成为太子妃之前，放手让大侄女单独去闯一闯，莫说在直上道观只身过夜了，饶是其他事情，接下来婆母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是婆母的意思，亦是公爹的意思。
作为儿媳，孟府的当家主母，她紧随公爹婆母的步伐便是。
孟天官和孟老太太终于意识到孟十三与从前二老所认知的长孙女真大大不同之后，商氏也在二老这里感受到这一点儿，宝珠作为孟十三的贴身大丫鬟，却是愁眉不展地与管事的道姑商议主仆俩要留宿道观一晚之事。
孟十三盘腿坐在坟丘墓碑前，她看了一会儿，想了一会儿，也着实想不通那半截似尾似雾的黑影到底是从哪里出来的。
从坟丘的表面上看，丝毫未损，亦无变化，倘若不是水蛇早在这里设下所属妖圈，稍有风吹草动，水蛇便能感应到，她真不敢相信那黑影竟与眼前风平浪静的坟有关。
水蛇信誓旦旦，言道黑影一定与坟丘有关，她倒也是信的，不然今儿个她也不可能亲自上山来。
只是除了确定有关，水蛇也说不出其他有用的信息。
要搞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孟十三望着墓碑之后凸起的坟丘，慢慢站起身，随后就用右手聚集妖气，幻化出一把称手的铁铲。
虽是用她的妖气幻化出来的，却是实打实的铲子。
想干就干，她走到坟丘旁，开始挖土。
她的本体是蛐蟮，最擅长的就是钻土，眼下挖土，她干得也颇好。
就是有些累。
挖好土，露出里面的棺椁时，她满头大汗。
边擦着额头的汗水，边想着在如此冷的天里，她竟也能出这么多汗，实属难得。
不出屋外，屋里是得摆满八个银炭盆，她才能感到不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