兀术目光扫过自己身前的这些伤疤,最后停在胸口郑重的那道伤疤上,“是啊,你进步真的很快啊,当年黄河岸上要不是冰面开裂,四散漂流,你那一戟怕是真的要给我开膛破肚了!”
“呵呵,那时候你要是死了,怕是也就没这十余年的热闹了。”
说话间,赵斌的目光也落在兀术手中那柄大斧之上,直到此时这位贤爷方才看明白,今日这位四太子手中所持,竟然是一柄石斧,那黝黑的斧头竟然是一块上等黑曜石打造而成,显得幽暗深邃,仿佛能吞噬周围的一切光线,而那些光线又在斧面之上化为七彩华光,最后缓缓流向刃口化为一线危险的、非金非石的冰冷光泽。那斧柄更是早已浸透了汗与血的深色硬木,被一只骨节粗大、布满伤疤的巨手紧紧握着。
“好斧子啊,却不知四太子从何而来?难不成是你父阿骨打的兵刃?”
“还要在早些,此乃我金昭祖完颜石鲁传下的圣物,也正是他持此斧为我完颜部立下教条规矩,传下诸般制度,才让我完颜一部由自给自足化为一柄对外的利斧!这么多年下来,这圣斧在我大金地位尊崇,一直都供在此地!”
赵斌看看那斧子,又看看面前的兀术,望望周围的环境,赵斌忽然问道:“那个,四太子,某今日没有什么冒犯之意,但是你真的确定这石斧在这风吹日晒这么多年,它还结实吗?”
说着赵斌的目光终于落在兀术的脸上,可看着面前这位四太子,赵斌一时间也是感慨非常,那兀术本就要比赵斌、岳飞年长,这些年别看两方人马是打生打死,可赵斌、岳飞这边是喜报连连,那岳飞夹在赵斌和赵构之间,每日忧愁自己该如何抉择,后来又经历了一遭风波亭,所以现在面容憔悴许多。
至于赵斌嘛,这位贤爷以天下江山为盘,以宋金两军为子,功名利禄为注,坐镇太原运筹帷幄,只将这大势化作棋盘,一步三算之下走到今日这步,虽说耗神,但胜在结果喜人,所以这位贤爷自然不见什么憔悴之色。
反观那边的兀术,这些年连战连败,还要调和国内各方局势,尤其是时到今日大金已然不存,女真各部更是支离破碎,兀术深知凭赵斌的手段,恐怕自今日之后,别说大金了,就是女真一族也难存于世。
因此与赵斌相比,兀术自然要憔悴的多,再加上这位此时的身份是女真萨满,自然是披头散发,那花白的头发散在肩上,可是因为连日奔波,因为这些年都没能好好休息,兀术这一头长发却是枯燥杂乱,原本那意气风发的虬髯,现在也被灰、白二色侵占,此时一样望去更是杂乱非常。
至于说兀术那双怪眼,的确是精光内敛,要是没有白眼球上的那些血丝,没准还真能有几分当年的威风,至于现在嘛,只能显出他这些日所遭受的打击巨大。
那边兀术掂了掂手中的石斧,看向赵斌笑道:“怎么?你不会觉得我今日想要用这斧子劈了你吧?呵呵,现在杀了你一个有什么用?你老爹、儿子都在开封,杀了你,我一个人杀你一个,到时侯不就是被你手下四帅众将乱刃分尸罢了。”
“是啊,这道理你清楚,我也清楚,可你为什么还要费尽心力,引我前来呢?这,难道还有什么杀局?”
“当然,我这一举,要将你和这四位大帅,数十将士,十万人马,一举埋葬此地!到那时不知你大宋是否还能有如此安定!”
“行了行了,咱俩都多少年了,兀术,你就别在这虚张声势了,说吧,弄这么大场面究竟想要谈些啥?”
“你怎么就笃信我还会想和你谈判?”
“你那性子,不想谈早在我到此地之时,就该忙正事了。”
“哎,知我者,还要是你啊。赵斌!我且问你,乌达补现在如何啊?”
“怎么?你竟然关心起他来了?他是什么身份你难道没猜到?”
“猜到了,你送回我身边的钉子嘛,早在大雨将歇之时,我就想明白了,也和他谈过了,不过看在他为你立那么多功劳的情况下,你会留他一条性命吧?”
看着面前的兀术,赵斌微微点头,“是啊,会,我也的确给他留了,可惜啊,他拒绝了,在杨再兴等人的面前,自刎而死!”
一听这话,兀术目中闪过一道精光,死死看向眼前的赵斌,“为何!你为何如此,乌达补他求只是富贵享乐,他不像宗贤胸有沟壑,也不像粘罕、挞懒他们手中有你大宋子民鲜血,可乌达补呢?他甚至没杀你们宋人,你为何还要杀他!”
“呵呵,数了一圈,四太子你怎么不说自己啊?”
“我?算了,我这南征大帅,就是你想留,也留不下吧,还是说说乌达补吧。”
“因为,他已经没了活得意义了,你给他那四万民兵我虽然没见,但想来该是你女真各部最后的血脉了吧?”
“不错,我是指望他领着那些人老老实实投降,最起码冲着他你能保我女真一族不失,至于大金嘛,也该消散在历史烟云之中了,难道这点请求你都不愿?”
“不是我不愿,是他们不愿,乌达补领军到我埋伏之地后,那里的人马想着先锉其锋,再劝其降,没想到刚一动手,你们女真的族人就疯了,一个个红着眼和我的军士去拼杀,一时间甚至有反败为胜的可能,我自然不能看着我的军士被杀,所以,大军过出,万军不存。”
“可也正是这些民兵的死,似乎唤起了乌达补心中对大金、对女真的那丝眷恋,所以,他选择自刎而死了!”
“你,你应该不会亲自去追他,是谁领兵去的?”
“杨再兴。”
“死前可有劝降,我大金儿郎又是如何答复?”
“国既不存,此躯何惜!宁见阎罗,不拜宋王”,说完赵斌看向兀术,“行了,如此军容,足以慰你心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