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是诅咒的影响,造成时间线崩坏,把我拖回到了这个时空。”那有着一对纯正蓝眸的尘十羽,简称“蓝十羽”,是这样讲述自己的经历的,“我们两个,只有一个人可以走向未来。”
“我正在寻找让时空归位的方法,顺利的话,我们就不必自相残杀。但另一个被侵蚀的‘我’,一定会不惜一切想要除掉我,到了我不得不和他对抗的时候,天遥,我希望你能站在我这一边。”
当时,楚天遥沉思了一会儿,慢条斯理的开口道:
“十羽,我无意冒犯。但我要怎么确定,你就是我认识的那个十羽呢?”
因着自身的良好修养,他总会尽力避免让旁人感到不愉快。在顿了一顿后,又近乎体贴的补充道:“我的意思是,另一个你也可能会来向我说一番相同的话,让我帮助他对付你。那时我该如何分辨你们的身份?”
蓝十羽显然是早有准备,立刻答道:“他投靠了啮噬族!你所熟知的我,是不可能做出那种事的,对吗?”
蓝十羽还答应他,今晚就会带他去看另一个十羽臣服啮噬族的证据,让他先别急着睡觉。
时间,在楚天遥的思考中流逝。直到夜半时分,蓝十羽的敲门声如约响起。
楚天遥随着他出门,两人穿过曲折回廊,一路来到了啮噬族的囚笼前。
夜深人静,那里已经先等着一个人了。
双眸一片漆黑的尘十羽,面朝啮噬族长身而立,头颈微微扬起,双臂在身侧大幅度展开。而那些大大小小的啮噬族周身,正不断升腾起一团团幽黑雾气,涌出牢笼,尽数灌注到了敞开怀抱的尘十羽体内。未及吸收的,呈漩涡状在他身侧翻滚,最后更是以他为核心,凝聚成了一道通天彻地的庞大龙卷,浓郁邪气弥漫了整片空间。
这般场面,谁都看得出来,是啮噬族正在向尘十羽输送能量。它们会如此慷慨,显然是因为要利用他去办事,故而先对棋子做一些必要的武装。
见楚天遥都看清楚了,蓝十羽打个手势,两人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
……
“你现在相信了吗?”
刚一回到房间,蓝十羽还没在椅中坐定,就迫不及待的问道。
“……所以,啮噬族果然具有灵智?”楚天遥没有很快回答,他的思绪似乎还停留在另一件事情上,“宇宙海流传的讯息是错误的。我们所有人,都太低估它们了。”
“是。”蓝十羽垂了垂眼皮,应得含糊,“看来是这样。”
楚天遥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好一阵子没有作声。当他再抬起头时,手中蓦然凝聚起了一条暗紫色光鞭,眸光一厉,猛地向蓝十羽当头劈下!
“抱歉,如果你们两个只能活一个,我认为他对我更有用。”
蓝十羽骤觉劲风袭体,忙不迭的旋身避开。只听“啪”的一声,还留在原处的椅子已经被抽得四分五裂,炸开的木片也被溢散的能量扫荡一空。足见楚天遥这一击全未留手,就是奔着取蓝十羽的性命去的。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蓝十羽又惊又气,楚天遥的下一波杀招又紧跟着袭到,令他一时间只能不停避让,连话都说不连贯了,“你刚才不是都看见了吗?要是还有什么疑问你直说,我可以给你解释!”
楚天遥一手仍然操控着光鞭,引着它似一条灵活的长蛇般满室席卷,另一只手平平提起,大量的灵力朝掌心汇聚,化为了一枚枚高速旋转的能量梭,锋芒直指蓝十羽。
“意思就是……”说出这句话的同时,他的双眸变得一片漆黑,浓郁的墨色填满了整个眼眶,不留一丝缝隙,“我也投靠了啮噬族。”
……
在楚天遥温文尔雅的外表下,隐藏着的是对力量近乎狂热的执着。
从很小的时候开始,他就一心一意的追求力量。
师父是个非常正直的人,他总是说,做他门下的弟子,可以不够强大,但绝不可以心术不正。做人做事,人品永远都是第一顺位。于是自然而然的,他看待禁咒也是犹如洪水猛兽,严令弟子不得修习。
楚天遥很敬爱师父,但他并不认同师父的理念。在他看来,世界的本质始终是弱肉强食,弱者随时都可能横死,人品再好又有什么意义?在这方面,他更欣赏的反而是焚天派的掌门虚无极。
他能想象得到,如果他坦率的说出这一番话,师父会有多么失望,同门师兄弟又会投来怎样鄙夷的眼光。他就没法让他们明白,就算让他得到了力量,他也不会去作恶,这就是他做一个好人的方式,这比空谈道德文明更有价值。
来到天昙后,在他眼中看到的,崇拜江冽尘、想成为江冽尘的人比比皆是,但很少有人敢承认,表面上还要装作一个赛过一个的正义。一向爱惜羽毛的楚天遥,自然也不能提出不合群的主张。他只是时常感到孤独,一种从现实延续至今的,“自身与外部环境格格不入”的孤独。
前段时间,一众魔族想谋夺啮噬族的力量,此举相当合楚天遥胃口。他的实力不足以强行认主,就独辟蹊径,尝试着与它们交流。
一次又一次,他总会趁着无人巡防之时,独自跪在啮噬族的囚笼前,通过神识传音,向它们倾诉自己对力量的渴求。他说他愿意为它们效劳,只要能够赐予他力量。他还会说自己是如何看待世界,看待他人。他把那些压抑多年、无处言说的心声,都毫无保留的坦诚给了这群异族。
整个过程中,啮噬族从没有直接和他沟通过,但某一天,他确实模糊的感受到自己被“标记”了。体内出现了一些微妙的变化,多出了一股不属于他、却可以供他支配的异种力量。当他调动这股力量时,透过镜子,能看到自己变得漆黑的双眸。那,就和尘十羽被侵蚀后的样子一模一样。
……
“多谢你告诉我这条情报,让我确信啮噬族会赢得最终的胜利,我也可以更加坚定的站在它们一边。”楚天遥五指连弹,尖锐的能量梭似一片出膛的子弹,从四面八方围追蓝十羽,在室内炸开硝烟处处。
“还有,我正愁找不到一个能在它们面前说得上话的人。同样也是多亏了你,为我指明方向。”
“我相信你是好的那个十羽。但我根本就不在乎你们谁好谁坏,我只在乎,你们能带给我什么。”
在各色光团间穿梭闪避的蓝十羽,目瞪口呆的听他说完了这一番话,眼见那光鞭再度呼啸破空,侵吞了自己的整个视野时,它就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连忙朝楚天遥扬起了一只手。
“等等,你需要的应该是我才对!”
“你不是要找为啮噬族做事的人吗?是我!真正的尘十羽什么都不知道!”
“刚才在空地上的那个人,也是我的同伴,我们是一起演了一场戏给你看!”
原来,蓝十羽专程带着楚天遥去看的人,是黑十羽。
在蓝十羽表明自己才是同道之后,楚天遥就暂时停止了攻击。和它一起坐了下来,听它讲述它们的计划。
蓝十羽说,啮噬族想除掉尘十羽,用一个听话的复制人来取代他。并且要得到他的基因。
另一部复制机器,原本是在黑十羽手上。在尘十羽和叶云烟到处搜寻它的时候,它却大摇大摆的来到了囚笼空地前,对那位有着金橙双瞳的记录者进行了再复制,然后将样本留在原地,带走了二代复制人。
在此之后,黑十羽去找尘十羽,本意是想用谎言蒙骗他,让他将前来示警的镜十羽误认为邪恶复制人,从而忽视它的警告。另一方面也是拖延时间,让他别去考虑回收复制人的事,给两个“副程序”创造更充足的成长机会。
只是没想到镜十羽也在场,而且比自己早了一步。不过对黑十羽来说还有机会,就算不能让尘十羽信任自己,至少也要让他觉得两个都不可信!
镜十羽和它们不是一路的。它的确是未来被侵蚀的尘十羽,也是黑十羽诞生的原始样本。只要它还在镜像空间里存活着,黑十羽就始终都不能变成本体。
镜空间对于每个镜像体都是d立的,即使和对方钻进同一面镜子,也只会进入到专属于自己的那一片空间。除了里面的人愿意主动走出来之外,就只有趁着对方露面时,出其不意的毁掉镜子,让对方因空间破损而跌落出来。但这种事镜像体也是做不到的,它们即使攻击镜子,与镜面相接触的部位也会陷入镜空间——说白了,未来时空的啮噬族正是因为拿镜十羽毫无办法,才会将目标转移向了过去的尘十羽。
当着尘十羽的面,和镜十羽直面对质,很快就给黑十羽带来了第一个麻烦。尘十羽竟然想到用复制机器来测试它们的身份。要不是威胁迫在眉睫,必须要找个理由,黑十羽是根本不想说出“镜像体”这个名词的。不过事已至此,它索性就来个反其道而行之。
自身可能镜像化,甚至彻底归于虚无,这样的后果,大多数人听闻后恐怕都会宁信其有。如果镜十羽在旁边一个劲的热心规劝,自己却极力担保无事,那不但遮掩不住,反而会加倍的惹来嫌疑。所以它当机立断,干脆全盘附和镜十羽。
按说这样一来,这条情报等于是被基本坐实,但尘十羽是个聪明人,聪明人往往就更容易钻牛角尖。当答案过于明显时,他很可能会转而开始怀疑:它们两个也许就像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白脸一样,是故意在错误情报上保持一致——“假作真时真亦假”,作为尘十羽的复制人,它的确非常了解尘十羽的思维方式。
倘若是谎言,就一定有它存在的目的。“镜像化”一说,明摆着是为了让他收起复制人。至于为什么要设局让他收起复制人,他会自己补全理由:因为啮噬族害怕让他知道真相。
为了加固这层先入为主的误区,黑十羽还故意抛出了“看到啮噬族王者”这样的重磅信息。这是它专为镜十羽奉上的“明谋”。它们都知道,要验证情报真伪,就必须让复制人长时间的记录下去。而此时最想阻止记录的人——镜十羽表现得越是焦急,越是撕心裂肺的催促,只会显得它越是心虚。
进展顺利的话,既可以借此击垮镜十羽的信用,又能让尘十羽自取灭亡——即便赌输了也不要紧,自己还有“后手”。
之所以没有选择带走空地上的复制人,而是看似多此一举的又复制了一个,完全是黑十羽的精心算计。
这是个高明的陷阱。如果明处的复制人不见了,尘十羽对镜像化预警的接受度就会直线上升,更会不遗余力的去寻找它,就有可能向琴佳或是其他魔族借来专门的寻物法宝。真到了那一步,黑十羽也没有把握能藏妥复制人。
而现在,自己特地留下了一个诱饵,任凭他收。收起来之后他就会松懈,会认为危机已经解除了。正是这份虚假的安全感,将会为他敲响丧钟。
——这也就是为什么,尽管尘十羽及时收起了复制人,却还是会变成镜像体。因为依然有一个复制人流落在外,在他尚未察觉的时间里,被加速催化到了足以拖垮他的地步。
之后,二代复制人——也就是现在的蓝十羽——关闭了瞳术,恢复到正常的蓝眸。它的任务就是寻找一位可靠的盟友,让他使用复制机器,把尘十羽收起来。
在见识过楚天遥那双黑眸,以及他招招狠辣的出手后,蓝十羽就确信了他是自己人。大家“志同道合”,什么话一说就能明白,这可比找一堆伟光正的理由诓骗他方便多了。因此蓝十羽再开口时,态度明显是亲切热络了许多。
当然,它绝对不会告诉楚天遥的是,自己“苏醒”后,暂时没有解锁出多少战斗数据包,实战能力还非常平庸。正因此,它明明拥有尘十羽的基因组,方才却会被楚天遥压着打。
“复制机器,现在就在我手上。”话到最后,蓝十羽拿出一部外观一模一样,犹如老式相机般的机器,交给了楚天遥,“我会教你如何使用它。”
“让真正的尘十羽从这个世上消失,就靠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