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无前例的冲击？”
兰斯洛特怔了怔。
她这段时间以来全身心扑在了重启“天墟”的工作上，她一个人加上莫里斯的效率能够比得上一整个收容所的研究团队。
但代价就是她完全屏蔽这座基地之外发生的事情。
哪怕是正在降临的末日即将毁掉这座山脉，只要这里还没有真正化为一片空白，她也毫不关心。
兰斯洛特·罗素从20岁起就开始担任家族决策者的角色，她混迹于权贵政界，将各方势力协调成她需要的样子，直到如今“铁娘子”的外号传遍里世界。
但却很少有人知道，兰斯洛特骨子里其实一直是个很纯正的学者。
旧纪元2005年，12岁的兰斯洛特·罗素被巴黎综合理工学院破格录取，成为这所学校历史上最年轻的正式学生，主修数学与物理。
两年之后，她以优异的成绩完成了本科课程，并在毕业时获得了首个关于近地轨道小行星长期稳定性预测的项目资助。
2008年，兰斯洛特花一年时间拿到了巴黎综合理工学院的物理学硕士学位，她在毕业论文中改进了一种脉冲星计时校正算法，提高了对极端引力环境下的事件测定精度。
2009年，16岁的兰斯洛特前往麻省理工学院攻读博士学位，致力于航天工程与高能天体物理交叉领域的研究，博士期间发表的多篇论文被NASA理论物理组引用。
这份无比耀眼的天赋和履历，在表世界中足以让她摆脱“罗素”这个姓氏，成为居里夫人式的学术巨擘。
但兰斯洛特最终还是放弃了自己无可限量的学术生涯，在诺奖导师的一声声哀叹中回到了巴黎的卢浮宫，接管约束局在罗素家族名下的欧洲分局。
而她的导师，也在她离开的几年后，凭借她在博士期间主导积累下的研究项目获得了诺贝尔物理学奖。
在罗素的眼中，诺贝尔奖无足轻重。
因为在他们看来，虽然物理界可能少了一位爱因斯坦，但家族和里世界却迎来了他们的女王。
兰斯洛特对此不置可否，她喜欢研究星星，也想要扛起家族的重担。
她是罗素家族的长女，面对这样庞大的家族，她无法置身事外。
所以她心甘情愿接受了契约，成为了欧洲分局的代理局长，好在“魅”这份契约与她的灵魂高度契合，她也因此并没有付出太大的代价。
可如果有的选，兰斯洛特其实更喜欢作为研究员的生活。
宿舍、研究所、食堂，三点一线。
而现在的局面逼得她不得不再一次成为兰斯洛特研究员，也算是殊途同归了。
“史无前例的冲击。”
莫里斯冷静而温和地重复道。
“目前的结界强度，保守估计能够轻松抵御万亿吨tNt当量级别的能量释放。”
“万亿吨tNt级别......”兰斯洛特的眉头轻皱，“已经远超大伊万的理论当量了，什么东西可以释放这种规模的能量？失序契约？”
“不排除这种可能。”
莫里斯平和地回答。
“吉财天母将自己的所有的力量分散到了天国的结界上，对她本人而言，是一种极其危险的行为，这意味着如果结界被攻破她也会受到重创。
“虽然这样的可能性极小，但我认为她身为神明，并没有理由为人类做到这个地步。”
“莫里斯，有些事是不需要理由的。”
兰斯洛特眸子中绿光流转，她想了想。
“有时候就是乐意而已。”
“乐意？”
“你是人工智能，你的行为由你的协议条款决定。”
兰斯洛特笑笑。
“但人不是程序编写的，人随时可能发疯。
“有时候心情好了，做什么都可以，有时候心情不好，就什么都不想做。”
兰斯洛特垂眼想了想。
“比如你爱一个人，你就会愿意为他去做任何事情，哪怕赴汤蹈火。”
“爱一个人。”
莫里斯有些机械地重复道。
“爱是大脑中多重神经化学物质释放产生的感受，比如多巴胺、催产素以及血清素，这些化学物质的释放会引发奖励系统的正反馈，使人产生特定行为倾向。”
莫里斯的资料库里存储着人类发展史上的一切研究结果，他能以最快的速度找到资料，并进行“思考”得出你需要的答案。
“那为什么不是其他人，而是偏偏只有他，才能让你产生这些化学物质呢？”兰斯洛特很认真地反问道。
“......”
无所不知的莫里斯罕见地安静了很久，才又回答：
“或许就像是某种特定的条件反射，您知道的，类似于巴甫洛夫的狗。”
兰斯洛特摇摇头，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她轻松地拍拍机械臂的“脑袋”：
“干活吧伙计，不管是什么史无前例的冲击，我们只需要全力以赴完成眼前的任务。在天墟坍塌之前，你和我都不能停工，知道了么？”
“如您所愿，兰斯洛特研究员。”
“现在，按照我给你的新数据去调试飞船，下午五点之前来向我汇报进度。”
实验室再次陷入了寂静，只剩下键盘敲击和机器运转的声音。
......
......
“兰斯洛特研究员，有位访客正在通过门口的虹膜验证。”
莫里斯绅士般的声音温柔响起。
兰斯洛特敲击键盘的手停顿了片刻，扭头看向一边的监控，瞧见了那张熟悉的面庞。
“来访者是今年初新任的校董，秦尚远。”
莫里斯摸排了风险，“天墟”黑暗中藏匿的热武器悄无声息关闭了电源。
“监测到您的瞳孔、体温和心跳的变化。”
莫里斯的机械臂呆呆地转向兰斯洛特。
“我想您体内的催产素水平一定升高了，兰斯洛特研究员。”
铛。
桌上的扳手毫无征兆地落在了机械臂上，裸露的电线跳闪着丝丝电弧。
“如果待会儿说了不该说的话，我会断掉你在实验室的电源。”
兰斯洛特一边微笑着警告莫里斯，一边盯着出现在不同的监控画面上的秦尚远。
同时梳理蓬乱的头发、涂抹口红。
最后向口中扔进一枚薄荷糖。
她就这么熟练地三线操作，有条不紊地恢复了罗素家族大小姐的姿态，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了不少。
五分钟后，百米电梯垂直降下，抵达“天墟”的最底端。
兰斯洛特最后照了一眼实验室的玻璃。
深呼吸。
实验室的气密门沉闷地“嗡”了一声，缓缓洞开。
“秦，你来啦？”
兰斯洛特向秦尚远露出一个成熟明媚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