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知？
秦尚远深吸了一口并不存在的空气，心神几乎是在瞬间宁静了下来。
眼前骤然漆黑。
他再也看不见任何东西。
但取而代之的是，他听见了“呼吸声”。
数之不尽的呼吸声。
五千万公里外，有一颗结冰的彗星正在划过星轨。
数个光年外，某座超新星正在爆发。
未知的行星上，恒星的光芒刚从地平线上升起，行星荒原上踽踽独行的巨兽抬起头望向第一缕晨光，呼吸沉重而粗糙。
......
仿佛广袤的宇宙在一瞬间被缩小，塞进了他的脑海里。
无数细密的声音充斥在秦尚远的耳畔，像是神明在醒来的瞬间听到了尘世间的所有祷告。
每一颗星都在低语，每一抹气息都在呼唤自己的名字。
那不是语言，而是某种存在的证明，是秦尚远主动探知后得到的回应。
不过秦尚远很快就眉头轻皱，立刻屏蔽了这些让他头疼的噪音。
“放轻松，第一次是这样的。”
艾无常显然清楚秦尚远刚刚所经历的一切，幽幽地安抚道。
“这就是‘神’的视角，现在的你能感知同维度大概数百光年的范围，跨越维度的话另算，不过那就要借助一些炼金仪式了。”
“神的视角？”
秦尚远一边疑惑着，一边有些难以置信地咀嚼刚才的感受。
不用说上位恶魔，就算是寄生恶魔帕拉赛德那样的低级恶魔，也能随时听到远在千里之外，甚至是另一个维度的信徒的祈求。
“这就是信徒祈祷的原理？
“全看恶魔或者神明本人的感知力范围有多大么？”
秦尚远回过味儿来，恍然道。
“猜对了。”
艾无常打了个响指。
“一般来说，虚伪级别的恶魔，感知范围能够覆盖几座星系，同时也能在白银之庭随时感知灰海的动静。
“所以在某些存在星际文明的宇宙中，虚伪位格的恶魔往往会以宗教的形式，同时统治几座星系。”
“星际文明？用宗教形式统治？”
秦尚远虽然学习不算好，但基本的常识还是有的，社会体制的形态由其生产力决定。
就像一个经济文化发达、科技高速发展的国家，绝不会是封建君主统治一样，能够将疆域以星系为尺度扩展的文明，怎么可能任由宗教统治？
政教合一早在中世纪的欧洲就被抛弃了，而那时候的欧洲人还在用煤炭烧开水。
“因为信仰对那些文明而言，本身就是最高效的沟通方式。”
艾无常回答。
“那种地方的宗教，跟地球上你所知道的都不同，他们是真的可以接受神谕。
“神明通过教会降下神谕、颁布政令，也通过特定的仪式赋予信徒特殊能力，让他们去攻伐其他的星系。
“在那样的世界中，所谓文明，不过是恶魔博弈的棋子。
“你玩过星际么？就像打星际一样，作为玩家你能够控制手底下的帝国生产什么兵种，生产多少兵力，怎么建设基地，以及什么时候出征把对方打的屁滚尿流。
“这就是虚伪级别的感知能力，或许不应该再叫它‘感知’了，可以叫它‘神念’。”
艾无常顿了顿，欣慰地说。
“你现在需要做的，就是学会精准地控制这种神念。
“就像流畅地用红点玩星际一样，只有先打好这样的基础，将来你才能成为一位受人敬仰的存在。”
“红点玩星际？那和用擀面杖掏耳朵有什么区别！”
秦尚远睁大眼，骂骂咧咧了几句，显然是觉得艾无常的要求有些高了。
但他嘴上虽然愤愤不平，却又再度平复下心绪，再一次试着接收那些噪音。
“虽然这里跟飞船停泊的位置隔了三万光年，超出了你的神念范围，但金伦加鸿沟是天然的桥梁。”
艾无常温馨提醒。
“嗯，还有，如果你要联系特定的某个人，你和他之间最好有某种‘连接’。”
·
舷窗外偶尔有结冰的陨石飘过。
“秦以乐小姐。”
莫里斯端着一份加热好的餐食送到圣女面前。
圣女并没有理会他，那双漆黑寂静的眸子正直愣愣地透过舷窗，盯着极远处的那轮透镜般的圆。
金伦加鸿沟。
“您已经在这里坐了一个月时间了。”
莫里斯将餐盘温柔地托放在圣女面前的桌板上。
圣女像是磐石一样，纹丝未动。
“没事，莫里斯，以乐不吃就算了。”
兰斯洛特结束了手里的计算，望向这个方块机器人。
“她不会饿的，大多数时候吃东西只是因为嘴馋。”
“明白了。”
莫里斯恭敬而温和地回答，随即转身离开。
兰斯洛特看向莫里斯交错着离去的背影，灰青色的瞳孔里神色复杂。
秦尚远已经离开了一个多月的时间，而妹妹始终放心不下，心情似乎也不太好，所以没事做的时候就会坐到这里看窗外的景色。
她硬生生在这里坐了一整个月。
这期间，莫里斯每天都会主动来送一次吃的，但她每次都没有接受。
兰斯洛特本以为在第一次提醒莫里斯之后，这个人工智能就会放弃劝妹妹用餐了，可莫里斯依旧每天雷打不动地将热好的食物送到主舱来。
奇怪得很。
这个号称超越人类科技数十代的超级人工智能，就好像是失忆了一样，根本不记得前一天兰斯洛特跟他说了什么。
可分明这艘穿梭机中的三个人里，只有莫里斯的“记忆”才是最可靠的。
兰斯洛特检查了莫里斯的主机程序，也没有发现任何问题。
但这种类似bUG一样的存在，在兰斯洛特这种以严谨着称的科研人员眼中就好比一根尖锐的针刺，她会本能地想要把它拔出来。
兰斯洛特想了想，先是走到圣女身边，安抚地温柔摸了摸她的头，然后转身朝下层舱室走去。
舱顶的灯光昏暗，莫里斯方块拼构成的身体严丝合缝地合拢，安静地缩在杂物间的角落里。
一切都很安静，他脸上那块像素小屏幕中没有表情，而是一串正在流动的数据。
不过察觉到有人靠近，像素小屏幕上流窜的数据流忽然停住了，像素光点在瞬间汇集变化，形成了一个简陋的笑脸。
“兰斯洛特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