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说，黑洞其实是真实王座在低维度的投影......”
听完秦尚远的讲述，兰斯洛特揣摩着低语，她有些疑惑地抬头。
“那，真实王座是不是已经‘死’了？”
秦尚远愣了下。
旧日天使陨落，元素核质随之崩溃或者遗失......真实王座在神弃之夜后，确实可以算是“死”了。
可这种事自己都是通过艾无常才知道的，兰斯洛特又怎么知道？
“兰斯洛特小姐为什么这么说？”圣女也同样觉得困惑。
“因为黑洞和理论上高维投影到低维的状态不太一样。”
兰斯洛特说。
“高维在低维的投影在我们看来一般都是混乱的，它们的形态会不断变化、流动、或者以我们根本无法想象的方式折叠又打开，就像是......”
兰斯洛特思考着该怎么形容这种无法名状的存在。
“手伸进水里拨乱产生的光影一样。”
秦尚远听到一半，忽然想起了廷达罗斯猎犬。
那些从边境追猎而来的域外魔眷属的确呈现出兰斯洛特所说的不断变化、流动，以人类根本无法想象的方式折叠或者打开。
它们通常是从一团雾中莫名其妙地冒出一点，最后一寸寸地将臃肿的肉和骨头从那个点中折挤出来。廷达罗斯猎犬是有个体之分的，每头个体可以形成一个大概的轮廓，肉和骨的边缘一旦触及到轮廓的界限，就会立刻坍陷到其他的方向。
猎犬的表面同时也是它们的内侧，它们的头颅也同时是它们的尾巴，它们一寸寸地将自己向内塌陷，又一寸寸地将皮毛与血肉从塌陷的地方翻涌出来。
而那些唯一成形的、数不清的猩红眼珠就在这些流动的肿肉和骨头上流动。
这些东西呈现在人眼中的模样，已经完全悖逆了正常的几何学。
灰海之上的存在直接投影到物质世界里的状态，原来早已经被物理理论推知出来了？
“就好像二维世界的生物看不到三位的物体一样。”
兰斯洛特随手从桌上拿起一颗早餐时莫里斯送来的苹果，她举起一张纸，将苹果放在纸张的正面，随后又绕过纸张，像是变魔术一样将苹果穿到了纸张背面。
“当苹果穿越纸张所在的平面时，二维世界的生物只能看到苹果呈现的圆形剖面慢慢变小，最终消失不见的过程。
“但如果苹果再度穿过平面回到原来的空间，二维生物眼中，就是某个位置突然出现了一个点，这个点慢慢变成了一个更大的圆面。
“同理，我们看到高维物体进入我们所在的空间，就只会看到一个点莫名其妙地在空间的某个位置出现，随后不断自我膨胀、扭曲、消失......然后又重新出现的连续过程。
“所以，人眼无法理解的‘混乱’才是应该是这些存在的投影应有的状态。”
兰斯洛特接着说道。
“可黑洞，它不呼吸、不振动，它所呈现出的光亮只是因为引力牵扯而来的物质高速旋转摩擦形成的吸积盘，这不像是高维活物会有的状态，反而像是死亡后陷入混乱的神只尸体。”
原来白银之庭中的魔神降临现世，除了借用物质身躯的仪式降临，还能直接投影？
秦尚远恍然大悟。
就像廷达罗斯领主麾下的猎犬，这些投影不是摆设，反而能够直接影响到物质世界，可是既然投影这么方便，为什么位于“虚伪”位格的摩洛克或者其他恶魔没有向灰海投影的先例？
约束局的惯例依旧认为，通过仪式被召唤到遗骸上，是恶魔们降临现世的唯一途径。
秦尚远思考了几秒。
会不会是因为通过自身的投影介入现世，是独属于“真实”及以上位格的权能？那里的存在更加接近“黄金”，而神弃之夜时祂们也遭受了最大的冲击几乎全军覆没，所以后来再没有类似投影的存在降临。
似乎是个合理的推论，那这么说来，掌握着“猎犬”的那位廷达罗斯领主姆西斯哈，其实拥有着和真实不相上下的位格？
从廷达罗斯猎犬的状态来看，那位新晋门之钥的领主的位格，至少是“真实”吧？
一头掌握了真实位格的域外魔，竟然没有被安帕这个同类拉拢么？秦尚远缓缓皱起了眉，域外魔这支种族还真有些复杂。
自从地球上的那场战争之后，廷达罗斯猎犬再也没有找过他，看来姆西斯哈并没有像传说中那样以猎杀穿梭时空的他为第一目标，而是借助他寻找安帕和犹格·索托斯，获得门之钥的权柄？
姆西斯哈......秦尚远不敢多想这个名字。
现在的他已经能够通过神念快速而精准地锁定正在念诵自己名字的圣女，而实力强如真实神只的姆西斯哈所拥有的“神念”，恐怕能够毫不费力地跨越维度找到他。
虽然已经实现目标的姆西斯哈不一定会对他的惦记做出什么反应，但他一想到背后可能随时有几只猎犬正阴暗地盯着自己就觉得浑身不适。
秦尚远主动截止了自己的念头。
·
虚无的空间。
石铸的恢弘大殿中，不停流动变换着的浓雾围绕着一尊高大的影子。
“主动停止了？”
影子独眼灼灼，冰冷而平静。
“不错......成为恶魔之后的警惕性，出人意料啊。”
牠放弃了正在进行的连接，转而对着环绕自身的浓雾低语：“去现世看看，不要干涉，将最后的结果带给我就好了。”
·
“那些肉眼能够看到，但摄像机无法拍摄下来的倒影，就是白银之庭的剪影么？”
兰斯洛特观察着屏幕上的影像资料，重复进行着各种复杂的模型改进和演算。穿梭机已经在这个安全点停泊了一周的时间，用于熟悉环境、收集和处理资料。
按照秦尚远得到的情报来说，这里的维度界限很模糊，要是说有什么地方能够进入白银之庭的话，似乎也就只有这里了。
“应该没错。”
秦尚远端来一杯热咖啡，递到兰斯洛特面前。
他回头望向舷窗外的黑洞，先前晋升时他没有发现，后来才看到那些扭曲的新光最终拼凑而成的，竟然是一片海市蜃楼般的世界倒影。
那个世界暗红荒凉，四处生长着密密麻麻的藤蔓与绞缠不尽的树根，这些相互编织成网状的植物从大地延伸到了天空，像是某种支架竭力维持着这个摇摇欲坠的天地。
“那是芙罗拉身体的一部分。”
艾无常的声音出现在秦尚远脑海里。
“格陵兰那次，斯旺苏生引发的两界沉没导致了白银之庭整体朝着灰海坍陷，如果不是她将整个白银之庭支撑起来，物质世界早就完蛋了。”
秦尚远沉默地听着，他的眼神很安静，胸口的位置像是有一些触痛。
原来你真的没有骗我，你真是白银之庭里的超级大恶魔啊......大家平时都咋咋呼呼，结果到头来要完蛋的时候还都得指望你。
他注视那些藤蔓，嘴角不由得轻轻上扬了起来。
“人马座A星是路西法曾经持有的王座投影，所以我们在这里看到的倒影，应该源自于神域天启。”
秦尚远将艾无常告诉他的原原本本地复述出来。
“神域天启？”
兰斯洛特愣了下。
“那是什么？”
“作为灵质存在富集的维度，白银之庭在过去被各方势力划分为了不同的神域。”
秦尚远解释。
“对应华夏神话的玉山、对应基督神话的天启，对应北欧神话的九界，对应希腊神话的奥林匹斯山，以及日本神话对应的高天原......我暂时就知道这么多。”
“秦，你竟然知道这么多？”
兰斯洛特惊讶地睁大眼睛。
“为什么不早说？”
“这些东西我也是在晋升之后才知道的。”
秦尚远无奈地摊手。
“晋升？”
兰斯洛特怔愣了片刻，沉默了好一会儿，她才缓缓低垂眉眼，以一个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低语。
“炼金术师的......晋升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