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隋通身冰凉，不是来自寒冷的冬夜，而是对方那句“和她厌恶讨厌的人领证结婚”和“兄妹剜心刀”，以及那句“还是你”。
这些话，于他是饮鸩止渴的止痛药。
她还爱他，爱的依然是他，他的思念有回响，他爱的女孩仍旧爱他。
却也是更毒的砒霜。
她爱他，爱着他，如何做回他的妹妹？
易隋贪恋地看着也在看他的女孩，几乎站不稳，庄择今冰冷残忍地，逼他承认他有意无意逃避的，始终不愿正视的，残酷现实——
不可能了。
她爱他，他却还想做回兄妹。
他的私欲满足了，她呢，她要怎么办？
真要她日日面对自己心爱的男人，却只能喊哥哥吗？
易隋，你怎么能如此自私。
怎么能，如此狠心地伤害自己深爱的女孩？
一时间，易隋全身的力气被抽走，他红着眼眶，颓然地移开目光，不再看车窗内女孩的面庞。
庄择今见他认命，不知何时用力抵在食指指节的大拇指微微松了。
赢了。
他又一次赌赢。
易隋足够爱，同时足够蠢、足够瞎、足够……没用。
如果是他。
季清楠就是被十个八个轮.奸，被扒光了扔大街，他也不会多看一眼。
他会一脚踹烂季清楠的肚子，连医院都不用去。
他永远不会让一个自己不爱的女人爬自己头上作威作福，假如季清楠威胁的是他，他会让她、让整个季家永远开不了口。
悄无声息让季清楠闭嘴，对易家、对他易隋来说，和碾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可偏偏这只小蚂蚁，不仅好好活着，还在易家继承人头顶拉屎，肆无忌惮啃易家继承人的血肉。
不是他易隋没选择，是他的第一选择是他的道义、法度、信仰，而不是林烟。
只有他，庄择今，他的选择永远是林烟，只有林烟。
和林烟相比，道义是狗屁，法度是狗屁，姓氏祖宗也是狗屁。
他可以是陈野，可以是庄择今，可以是任何人，只要成为的那个人，能够得到林烟，能够堂堂正正爱林烟，林烟有可能会爱那个人，只要有这种可能，他都会拼了命成为那个人。
他的道义、法度、信仰，全都叫林烟。
林烟是他衡量世界的标尺，林烟笑了，林烟在他身边了，林烟希望他成为什么人，他就是那个人。
为了林烟，好人或坏人他都能去做。
但他易隋，不能。
赢家，注定是他——
庄、择、今！
大拇指指腹和食指指节传出细密痛感，庄择今朝远远躲开的刘峰投去一眼。
迅速而短暂的一瞥，大概连半秒都没有，下一刻他就移开目光，抬脚绕过车头，走向宝马m8驾驶位车门。
明明是稍纵即逝的一眼，刘峰却叫这一眼看得心头剧烈颤抖了下。
对方眼神中的警告锋利、冷、阴暗，存在感太强，仿佛凝成实质射向他，令他产生生物对危险的本能感知和胆寒。
庄择今抓住门把手，见刘峰还杵在原地，越过车顶又看过去一眼。
更直白的一眼。
——滚！
刘峰心肝又颤了下，这回秒懂，在庄择今的注视下溜了。
提着扳手，溜的无比敏捷。
“叫你丫的好奇凑热闹，这下惹麻烦了，那男的一瞅就不是善茬，搞不好手上沾过血腥，你要嗝屁了，小宝找谁去……”
刘峰顶着小雪，边小跑边懊恼。
是真被庄择今那戾气、凶恶的两眼吓着了。
虽然他嘴上保证着林烟叫他杀人他也去，到底没真杀过人，面对一看就巨有钱有势且目光不善的庄择今，还是胆怯的。
车子隔音好，外面又是风雪，林烟听不见车窗外的谈话，等待的过程满心焦急。
主要是担心他们又打起来。
虽然和易隋闹掰了，但她不希望他出事。
也不希望庄择今受伤。
见易隋别过脸，庄择今开了车锁准备上车，林烟提起的心缓缓回落。
她松了口气，幸好，幸好。
车先向后倒，然后绕过奔驰大G开走。
上了车，庄择今没开口，林烟也不想讲话，她头转向窗外。
她在想易隋。
从没见过他颓废成那样，眼睛红成血，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气克制眼泪，压抑着极大痛苦的样子，比两年前病床上的他状态还糟。
为什么呢？
总不能是因为她拒绝他的提议，不愿意跟他回去当情人不像情人、妹妹不像妹妹的贴心保姆。
季清楠嫌弃他不能生育了？
季清楠做完试管，剩下的冻精都被处理掉了，一颗都没留下，易妈妈当时是这样告诉她的。
因为他不能生育，冻精也没了，季清楠又不甘心嫁他了？
还有他的眼神。
他怎么会用那种目光看她呢？像绝望，像不舍，像终于认命，像宣泄思念，复杂到她会以为他甚至可能选择一死了之，难道……
想到某种可能，林烟瞳孔微微放大。
“呵！”
突兀的一声轻笑打破车内的死寂。
是林烟自嘲的笑声。
林烟，你在想什么，他根本不知道你在门外。
林烟嘲笑自己到这时候还在替易隋找借口，仅仅因为对方表现出一副悲伤过度的“惨状”。
“你们刚才说什……”
剩下的话卡在喉咙，转过头的林烟，被驾驶位男人的状态惊一跳。
庄择今沉默着，薄唇抿成一条直线，脸上不见一丝表情，绷着脸，绷着身体，握方向盘的手青筋凸起，他也在克制，很用力克制着翻涌的情绪。
刺——
车停下。
庄择今猛打方向盘，将车急刹在路边。
刹太急，林烟的身体惯性向前。
身体惯性还没消失，耳边传来解安全带锁扣的声音，几乎在同一时间她被一双强有力的手按回椅背，眼前一黑，唇被堵住。
庄择今的吻又凶又急，毫无章法啃咬，林烟一下就疼了。
她挣扎反抗，可男人压她身上，一只胳膊横在她胸前，死死压制着她的上半身，另一只手盖她眼睛上，施了力，她的头完全不能动。
张嘴咬他，却丧失更多。
也不知过了多久，林烟整个嘴都麻了。
“啪！”
一巴掌扇庄择今脸上。
溢满生理性泪水的杏眼瞪圆，她愤怒低吼：“发什么疯！”
“老婆……”庄择今眼睛红得吓人。
他双臂撑在林烟头两侧，泛水光的狐狸眼凝视着林烟，开口嗓音哽咽，低哑浑浊，他说：“你刚才想他了。”
委屈又难过，像只被主人抛弃的大狗狗。
“……”
林烟微微发怔，睁着大眼睛，似乎有点明白他发疯的原因了。
“你刚才想他了！”
庄择今加重语气重复，表情里多了份执拗，变成受了委屈，非要找大人讨一个公道的固执小孩，不是用吼的，但比吼更具分量，他的委屈和伤心都在这一声里。
“你想他，不想我。”被咬破的唇瓣溢出血丝，他语气又轻了，流露出更多委屈。
他这个样子，好似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林烟忽然没了脾气，她吞了下口水，表情有些呆地问：“那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