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们大致看完训练室的布局,回头才发现老白还在门口原位站着,王明娜却没了踪影。正纳闷时,舞台方向突然传来她的声音:“003,先去帮我调下钢琴,试音结束我马上出来。”
紧接着,一个电子模拟的人声应道:“好的,首长。”话音刚落,台后方就走出个穿工作服的仿生人,径直走到钢琴前忙活起来——看这架势,竟是专门的调音仿生人。我、老狂和小何儿都好奇地凑到台前,我把小何儿抱到台边,让她站在我旁边一起看。虽说完全看不懂仿生人在捣鼓什么,但没过一会儿,就听见钢琴“哆、咪、嗦”响了几声,调子清亮。
仿生人随即朝台后喊:“首长,任务完成,请指示。”
“收到,多谢帮忙!没有指示,你先回吧。”王明娜的声音传来,仿生人便转身走进了台后,没了踪影。
就在这时,一直站在门口的老白突然拍了拍手——清脆的掌声在空旷的房间里传开,舞台上方的红帘电动帘应声缓缓合上,几盏全息场景灯同时亮起。这会儿天已有些暗,房间里的光线随之调得更暗,氛围感一下就拉满了。老白朝我们招招手,引着我们走到前排的三个反重力座椅前坐下。我顺手理顺裙摆和大衣摆,规规矩矩坐好,心里琢磨着王明娜到底要搞什么花招。
周遭越发暗了,忽然,一束追光“唰”地打向舞台中央,把钢琴周围照得亮堂堂的。接着就听“哗啦”一声,红电动帘重新拉开,帘后隐约立着个黑影。
高跟鞋的声音“嗒、嗒”响起来,左右交替着往台前挪,影子越来越清,终于站在了光里。她双臂朝上一展,白色高定纱礼服的袖子鼓起来,齐肩短发贴在耳后,腰线利落,线条明朗,透着股大方气质。脚底踩的银白色恨天高,鞋跟细而挺。
她朝台下优雅一鞠躬,右手自然垂到小腹位置,弯身时纱裙轻轻晃动。直起身,走到钢琴边理了理拖到地面的裙摆,坐下时,裙侧的开叉露出一截小腿线条,依旧优雅。她调了调钢琴上的话筒,拍了两下试音,又抬手在琴键上敲了几个音。
“首先,欢迎大家的到来,我很荣幸单独为你们演奏钢琴。掌声在哪里啊?”
我们四个立刻拍起手,老狂和老白不光拍手,还跺着脚上的黑色战靴,“咚咚”的声响混着掌声,在木地板上撞得干脆响亮。
“好。大家的掌声我听到了,下面尽情欣赏乐曲《命运交响曲》。”
我往前凑了凑,能清楚看见王明娜面前架着的电子乐谱——她指尖在谱架侧面轻轻一点,页面就悄没声地翻了页,连点响动都没有。旁边的老狂眼睛直勾勾盯着台,连眨都不怎么眨,那股期待劲儿全写在脸上;老白倒坐得规矩,比老狂多了几分正经,手搭在膝头,目光也落在台上。我另一边的小何儿攥着我的衣角,小脸上满是期待。
忽然,琴键发出第一个音,熟悉的旋律顺着空气漫开——正是贝多芬的《命运交响曲》。以前上音乐鉴赏课只觉得调子激昂,到了大学逼着自己多听,才慢慢品出里头藏的劲儿。这会儿听王明娜弹,更觉不一样:她手腕轻抬,指尖落在琴键上时又准又稳,白色纱袖随着动作轻轻晃,时而抬臂时露出一小截小臂,时而俯身时腰线更显利落。银白色恨天高踩在地板上,偶尔跟着节奏轻点一下,却半点不抢钢琴的声儿。
开头的节奏沉而有力,像闷雷滚过;到了中段渐急,她指尖动得更快,肩线却始终绷得稳,连齐肩短发都没怎么乱;后来调子缓下来,琴音也软了些,她头微微侧着,神情专注得很。我听着听着,竟忘了记时间,时而觉得曲子跑得飞快,时而又慢得能数清每个音符。
直到最后一个音落下,余韵还在房间里绕,王明娜才抬手轻轻按在琴键上,停了两秒才起身。她理了理裙摆,又朝我们鞠了个躬,声音比刚才软了点:“怎么样?没让你们失望吧?掌声再来点?”
这话刚落,我们四个立刻拍起手。老狂和老白照旧跺着战靴,“咚咚”声混着掌声响得热闹,我也忍不住跟着跺了跺脚,连小何儿都拍着小手喊“好听”。王明娜站在台上笑,纱裙在灯光下泛着软光,瞧着比刚才弹琴时多了几分柔和,却依旧利落优雅。
王明娜重新坐回琴前,指尖再落下时,先是《国歌》的旋律响起,庄重又有力。接着又弹了《龙河大合唱》《东方红》这些经典曲子,老狂赶紧掏出手机,打开全息投屏调出歌词,我和老白凑过去跟着唱——除了国歌不用看词,其余的都盯着投屏,调子唱得格外响亮。
听着熟悉的旋律,跟着伴奏唱下来,只觉得这趟来得值。王明娜弹得稳,我们唱得投入,虽说折腾了小半天,可听觉视觉都舒坦,一点不觉得累。
最后一个音落,她再次站起身走到台前,深深鞠了一躬。我趁着这功夫,赶紧掏出手机偷偷拍了几张她站在光里的样子。
“谢谢大家捧场,今天的钢琴演奏就到这儿,时间不早了——不过先等等,还有个收场节目。”她话音刚落,就见几个仿生人从台后走出来,轻松地把钢琴抬起来往后台送,很快没了踪影。王明娜也转身从另一侧走进帘后,我们四个坐在台下,满心期待着最后的节目。
我们在座位上坐了没一会儿,小何儿凑到我耳边小声问:“珂珂姐,刚才的钢琴太好听了,小姨好厉害!接下来要表演什么呀?”
“是挺好听的,瞧着也优雅。”我点点头,转头问老狂,“你知道接下来是什么节目不?”
老狂晃了晃脑袋,又把问题抛给老白:“你透个底呗,明娜要表演啥?”
我和小何儿都满眼期待地盯着老白,他却只是摇了摇头,说自己也不清楚。
正猜着,仿生人那电子音又响起来:“下面请欣赏由王明娜同志为大家带来的《Just beat it!雷雨》。”
我忍不住“啊”了一声,心里满是疑惑——这前半段是迈克尔·杰克逊的经典舞曲,后半段是话剧《雷雨》,怎么能凑到一块儿?想当年我在话剧社团,还演过《雷雨》里的四凤,真猜不透她要怎么整。
话音刚落,一束灯光打向台侧幕布边,王明娜的身影出现了:穿一身蓝色古典旗袍,齐肩短发依旧利落,旗袍勾勒出挺括的肩颈,走路时裙摆轻轻晃,比穿纱裙时多了份温婉,却依旧优雅。我忍不住赞叹,老狂更是看直了眼,老白直接举起手拍起了掌。
她转过身,突然摆出杰克逊那标志性的抬手动作,紧接着熟悉的舞曲旋律响起来。虽说我没怎么听过这歌,但那节奏一出来就带劲。她踩着黑色平底皮鞋,在台上走起太空步,左右滑动时稳得很,肉色丝袜裹着的小腿线条利落。耳朵上挂着一体式耳麦,却没开口唱,只跟着节奏摆臂、转身,旗袍的开叉随着动作轻轻露出来,竟半点不违和。
约莫三分钟后,乐曲停下,她站直身子,笑着问:“刚才这前半段,大伙儿还满意不?”
“满意!”我们四个齐声喊,掌声又响起来。
“满意就好。”她点点头,“我记的台词不算多,就想着给你们个惊喜,接下来把《雷雨》第一幕复刻一段——今儿个,我可得一人演好几个角色了。”
掌声再次传遍房间,我和小何儿都坐直了身子,等着看她的表演。
我赶紧坐得更规矩些,眼睛盯着台上,连眨眼都舍不得多眨。台后忽然飘出《雷雨》第一幕的伴奏,调子沉得很,等前奏一落,王明娜立马换了神情——刚才跳舞的轻快劲儿全没了,眉眼间多了几分凝重。
第一幕里的周朴园、鲁侍萍、四凤几个角色,全由她一人担着。演周朴园时,她背微驼,声音压得低沉,走步时迈着沉稳的大步,手还时不时扶一下不存在的拐杖;转脸要演鲁侍萍,立刻直起腰,声音软了些,抬手抹泪的动作透着股委屈;再扮四凤,又蹦又跳,说话带着小姑娘的清脆,从台这头跑到那头,裙摆也跟着晃。我看着她在不同角色里切换,竟一点不觉得乱,连小何儿都忘了吵闹,盯着台看呆了。
到了第一幕的高潮——鲁侍萍认出周朴园,两人对峙时,她的表演更见功夫。先是背对我们站着,肩膀微微发抖,再猛一转身,眼睛瞪得圆,声音带着哭腔喊出“你是萍……凭什么打我的儿子!”,接着又立刻换了周朴园的语气,冷冷地说“你是谁?”。一柔一刚,全在脸上、语气里摆着,连手势都跟着变,我竟看得有些入神,仿佛台上真站着两个人。
后面的情节她收得快,几句话带过四凤与周萍的对话,再转身往台侧一站,就算演完了。
她再次深深鞠躬:“谢大家赏脸观看!刚才表情、台词都有点小卡壳,好在没太耽误看头,对吧?”顿了顿,又看向小何儿,“小何儿,你之前问电影、动画和话剧的区别,刚才我在台上演的,就是话剧——真人站在你眼前,当场演给你看。”
“看懂啦!小姨演得太好看了!”小何儿拍着小手喊,我们也跟着鼓掌。
王明娜笑了笑,一个干净利落的转身,迈着雷厉风行的步子走进台后。没一会儿,就见她从后台的楼梯走下来,已经换回了那身孔雀蓝的衣服。她朝我们使了个眼色,我们立马明白,都站起身朝门口走。五人肩并肩出了训练室,电动门自动合上。她简单带着我们在走廊转了转,把安保的事交代给穿工作服的仿生人,便领着我们乘电梯下了一楼,出了影剧院的大门。
出了影剧院大门,我们沿着前广场慢慢往地铁站走。老狂突然晃了晃手机,得意道:“刚才那话剧才叫绝!我全录下来了!”
我轻轻搂了搂王明娜的腰:“真佩服你,一人分饰三个角色还这么像,我都想拜你为师了。”
她捂着嘴笑了笑:“拜我为师?得先满足我两个条件。”
“你说。”
“你武艺是跟老白学的,他是你师父,那你得叫我一声师娘。”
“师娘!”我干脆应下,“那第二个条件呢?”
“付学费啊!现在下单还能打八八折!”她故意逗我。
“不是吧?跟老白学一分钱没花,跟你还得掏钱?还认我这个妹子不?”
“开个玩笑罢了,你不也总调侃粉丝?”她收了笑,认真道,“演技这东西得自己摸索,别人的经验套不来,你学表演的,该懂这个理。”
“确实受益匪浅,尤其是一人分饰多角,对我以后挺有帮助。”
“那回去写篇观后感发给我?”她转头对老狂说,“老狂,还有你录的视频,千万别发出去,也别透露我的事,懂吗?”
老狂点头:“了解。”说话间就到了地铁站口。我突然想起好久没更微博,昨天直播了,今天总得露个面,便掏出手机,拉着王明娜、老狂凑到镜头前拍了张自拍,配文:“时光冉冉,七天假期转眼过半,来金山影剧院听曲儿看剧,倒也巴适。”
发完微博,我们跟着人群乘扶梯下了站台,踏上回家的路。路上,我和老狂邀请王明娜、老白去家里小聚,没一会儿就到了上申商业区站。过了马路,很快就到了院门口。
重复着老流程进了院门、穿过前庭,推开主堂门时,厨房里传来叮叮当当的响动,还飘着饭菜香——爸妈果然回来了。我的目光落在客厅里:一位看上去五六十岁的女士坐在沙发上,穿朴素的米白色大衣,配着深色直筒裤,看着格外优雅。见我们进来,她立刻起身,笑着喊:“小明娜,惊不惊喜?”
王明娜眼睛一亮,快步迎上去和她拥抱:“妈!您怎么来了?”
“家里闲得慌,中午吃了冷菜想出来换换口味,正德说你们在这儿聚餐,我就过来了。”她转头看向我,“你就是小珂珂吧?明娜常跟我提起你。”
我连忙上前握手,指尖碰到她左手无名指上的婚戒——果然是一手把王明娜带大的上一任金山军分区文工团团长、前历史学院院长王明兰。“王阿姨,久仰您的大名。”
“客气啥。”她笑着拍了拍我的手。
这时,爸领着小喧儿从后院门走出来,一家六口总算聚齐。加上王明娜、老白和王明兰一家3口,共9个人,满满一桌子菜摆开,还开了瓶新红酒,给两个孩子倒了芬达,我们则喝着红酒。
一顿热热闹闹的聚餐后,我们和王明娜他们告别,约好明天再聚——明天见面,就是拍写真的时候了。送走他们,我们四个一起收拾了碗筷,等爸妈洗完碗,一家六口齐刷刷出门散步。
这一天差不多要结束了,明天是假期最后一天,可得好好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