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
宋明微喘息着从床上坐起，汗水濡湿了脸颊的碎发。
守在屋外的下人连忙进来查看，端着热水喂到她嘴边，用湿毛巾为她擦拭额角。
“怎么了？小姐做噩梦了吗？”
“需要唤人来为您换一床被子吗？也许是今天的床不够舒适，才让您受了惊。”
宋明微回过神，“不用了，我没事，哥哥回来了吗？”
下人摇头，又安慰着劝说了几句，见她平复睡下后，便退到房间外守着。
宋明微盯着天花板上的水晶灯发了一会儿呆，起身从床上爬起来走到落地窗旁。
冬季的夜里下着大雪，窗外被雪花盖住，只能隐隐约约看到一两点花园的灯光。
宋明微在窗上哈了一口雾气，用手指画了一个圆圈，写上哥哥两个字。
不一会儿，字迹便模糊了，变成水滴划过玻璃窗，留下一条痕迹。
每年冬季的圣诞节，哥哥都会出一趟远门，回来时会给她带上一份礼物。
不知道今年会是什么。
宋明微走到床边，将旁边柜子的精致礼盒捧出，取出里面的东西——
是一个刻着日月星辰的八音盒。
她轻轻拨动按钮，空灵轻盈的声音从音盒中响起，房间里慢慢流淌出温暖的音乐。
她将八音盒放到床上，抱着一只兔子玩偶走回窗边，继续等待。
窗外的风雪更大了一些，渐渐糊满整个视线，宋明微却往前走了一步，垫着脚尖趴在玻璃窗上。
无风起舞，白色的雪花突然逆向飞回天际，吹散了周围的积雪。
一道黑色的身影渐渐走近，来人在雪中漫步到窗边，弯腰轻轻扣了一下玻璃。
宋明微睁大了双眼，朝着来人露出最甜软的笑容:“哥哥——！”
宋择身着黑色风衣，原本一尘不染的风衣因这片刻的停留积攒覆盖了不少白雪，与身后修长的白发融为一体。
但他并未在意这些，只是专注地看着窗内满眼信赖和深深眷念的少女。
“我回来了，小白。”
宋明微看到哥哥身上积了不少雪花，有些担心，指尖有些用力地抵着玻璃，想要穿过去为哥哥擦干净。
“哥哥，外面雪好大，你快进来。”
宋择垂下眼瞳，轻轻弯了弯眼。
“小白，看看右手边。”
右手边？
宋明微下意识动了一下右手，手心碰到一团热乎乎的毛绒东西。
她低头一看，竟是一只雪白的小猫趴在她腿边，抬眼时一双澄碧如海的猫瞳望着她，脖颈上的铃铛轻响。
小猫不知从何而来，只有巴掌大，绒毛蓬松而柔软，乖乖地贴着她，被她抱起后只是“喵”了一声，也不挣扎。
宋明微将它捧在怀里，小猫柔柔的绒毛贴着她，一片暖意，她忍不住亲了亲小猫的耳朵。
第一眼看到这只猫，宋明微就觉得它是自己曾经养过的那一只小咪。
它和小咪长得一模一样。
“小咪……”
她抬头看向哥哥，眼神灼热:“哥哥哥哥……这只小咪是……”
宋择注视着她收到小猫后的欣喜表情，嘴角的弧度从未下落:“礼物，喜欢吗？”
“嗯……”宋明微将小猫抱到脸上蹭了蹭，甚至高兴地在原地里转了一圈:“以后你就是我的小咪了。”
“小白。”温柔磁性的声音染上一点笑意，宋择提醒她道:“是不是还忘了什么？”
隔着窗户，宋择用食指轻轻敲了敲她的脑袋，就这么看着她。
少女这才抱着猫走到窗边，整个人凑到了玻璃上，仰头贴着更高的位置，轻轻亲了一口:“啵～”
“谢谢哥哥。”
“新年快乐，小白。”
＊
席长择恢复部分力量后便尝试着回到修仙界。
他在人间生活数年，完成了女孩的心愿后，到了收取报酬的时机。
这是原本的打算。
窗外的雪花安静无声，今年的冬夜更加漫长。
席长择坐在床边，倾身将少女身上的被子盖好，右手轻轻拍着。
少女黑发下是柔软而乖巧的脸颊，缓缓睁眼时玻璃瞳蒙着浅雾。
第一眼看到他便下意识依赖靠近，往哥哥怀里拱了拱。
她并没有醒，只是发现哥哥在旁边后，执着要抱住哥哥的一只手臂，继续陷入沉睡。
会害怕吗？
一个人入睡的时候。
席长择垂眼看着。
少女眼中的一切仿佛在告诉他——
只要有哥哥在身边，就什么都不怕了。
毫不掩饰的，最热烈的爱意。
人类为什么会有这样浓烈的感情？
席长择问自己。
也许并没有那么深。
也许，只要冷落一段时间，少女眼里的爱意就会慢慢消失，最后转为最深切的失望。
再等等。
再等等。
心口存放的玉魄在半夜里突然碎成一片晶莹。
席长择睁开眼。
回到了修仙界。
到达时，他看到了浑身是血的奉玄言，已被绑在地宫里呆了数月，拼着最后一点灵力捏碎了玉魄，将他召回。
若是他没有回来，奉玄言也许就此长眠地宫。
不出意外，玉潭里面原本存放的东西已不见踪影。
是被心魔偷走。
心魔是什么时候从他身上分离的？
他不知。
什么时候逃回了修仙界？
他……亦不知。
沉溺于温暖之中，人会渐渐失去对寒冷的知觉。
等他提着剑寻到心魔时，它已披着宋明微的外壳为非作歹了几个月。
哪怕被剑抵着脖子，心魔也只是笑着说:“你敢伤我吗？伤了我，便是伤了这具身体的主人。”
席长择没有动，而是盯着他问出一句:“你想做的，是什么？”
心魔收起了往常不羁的样子，眼里满是恶意:“我要你杀了这里的宋明微，把她魂魄取出来，放到妹妹身上。”
“你明明不爱她，却还要做出一副深情的样子。”
“从始至终，却都在算计她。”
“你不配当她的哥哥。”
妹妹。
多可笑。
区区一个心魔，居然也生出了想要替代主人抢占身份的妄念。
席长择淡淡道:“你也配。”
心魔看着他，突然一笑:“我要你，做出选择。”
席长择沉默了。
心魔走到他面前，逼视他的双眼:“席长择，你问心有愧过吗？”
“没有。”
心魔笑了:“你若无愧……便不会有我的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