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
郑家大太太死而复生,成了奇闻。哪怕如今是过年,依旧有不少人在大门外围观。
郑家也不驱赶,只是从昨夜开始,就不停的在胡同里放炮。这炮声音清脆,动静大,又引得周围的稚童纷纷围观。
“得了,幸亏大太太醒了,这事算是因祸得福,遮掩过去了。”待炮声停下,窝在前院门房里的郑彪递给躺在床上的金坤一根烟。
“俺就白挨打了?”肿着嘴的金坤愤愤不平,郑直那一脚不但踢的他头昏脑涨,还掉了三颗牙。如今开口就漏风,跟那些老不死的一般难听。
“咋滴?”郑彪点上烟“跑进俺家偷东西,没把你捉去见官就已经是看在亲戚份上,还赖上了?”
因为昨夜晓得他所作所为的没有几个人,故而面对金坤,郑彪的底气很足。
“俺偷东西咋了?”金坤冷笑“你郑家倒是不偷东西,偷人……”
“住口。”郑彪把脸一变“莫要不识好歹,俺家好不了,第一个弄死你。”
金坤心里一突,他感觉郑彪这话不像是吓唬人。面上虽然不敢再纠缠,心里却依旧不服气。
“行了。”郑彪放缓语气“坤哥不是要给你外舅找药吗?俺找到了。”
金坤一听,心情稍好“哪来的?”
“这你不用管。”郑彪直接道“要不要?”
“要。”金坤想都不想就应了下来。
“五百两。”郑彪伸出手。
“啥?”如今说话就漏风的金坤顿时不干了“俺哪有银子,若有,还用的着挨这顿打?”
“那你想咋滴?白嫖?”郑彪不干了“这些东西,可都是钟大真人给……”指指上边“……准备的,都是好药,用料足,劲大,工夫长。”
金坤一听,更加心动,却苦着脸“俺真的没银子。”
“俺还以为坤哥精明,你没银子,你外舅不是有吗?”郑彪提醒一声“咋滴?都入赘了,这买药钱还是女婿出?”
金坤虽然听着刺耳,却也醍醐灌顶。心中一动,这药如此贵,一定有用,如此他再多要一些,可就啥都有了“十二叔讲的这般悬乎,若没用咋办?”
郑彪笑笑“坤哥这么问想必已经有了法子,不妨讲出来,俺们合计合计。”
“十二叔拿一些让俺外舅试用可好?”金坤怕对方不同意,赶忙道“这东西,俺外舅也不是都自个用,若是好,人家一定愿意出大价钱。”
郑彪皱皱眉头“俺们是亲戚,这才帮着弄了些。坤哥若要坏了俺们郑家的名头,俺就不做了。”
“不不不。”金坤赶紧道“俺就讲自个找的,绝不讲给旁人。”
郑彪犹豫再三“也好,可是俺也没有多少,先给你一次的剂量试试,不要就拉倒。不过若是要,还得把这次的钱一并补上。”
金坤忍住腹诽,赶忙应承下来。
这时外边传来动静,二人扭头看去,就瞅见郑椭耷拉着脸,走了进来。看到郑彪,却又立刻挤出笑容“十二爷也在?”
“兄长莫要如此。”郑彪起身“俺们都是兄弟,这是家里。”对郑椭问的避而不答“你们聊,俺还要去外边瞅瞅。”讲完走了出去。
郑椭陪着笑脸,送出郑彪后,关上门。一转身,又恢复了冷漠的面容,走过来质问金坤“坤哥可曾见过你母亲?”
“没。咋了?”金坤本能的心虚,从小到大,他不怕郑椭,就怕于凤。
“你嘴咋了?”郑椭却避而不答,瞅着对方半死不活的模样问“咋住这?”
“昨个在这帮忙,不住这住哪?”金坤不满道“爹昨个儿让俺好没面子……”话没讲完,郑椭就冲过来,照着他脑袋开始招呼起来。
金坤忙不迭的护住脑袋,推开对方,顾不得衣衫不整,甚至连鞋都不要了,狼狈的夺路而逃。
郑椭被推倒在地,再爬起来,已经不见了金坤的踪迹。跺跺脚,坐在了一旁。昨个儿他回去,才从贺氏口中得知,几日前于氏去庙里上香,就再没有回来。郑椭赶忙又查看家中财物,果然早就空空如也。不用问,定是那个贱人让京师这花花世界迷住了眼,被哪个不做人的勾搭跑了。
这种丢人现眼的事,郑椭自然不肯声张。甚至昨夜还耐着性子陪找来过年的于昂吃了一顿酒,替贺氏遮掩,说对方在芝麻巷帮忙。
今个儿一醒,郑椭就来郑家想要找郑墨两兄弟,打算获得一星半点关于于氏的消息。却不想……孽障,果然是个孽障,跟他娘一般,把祖宗的脸都丢尽了。
这时有人走了进来,是郑墨“爹,俺刚刚瞅见兄长走……”
“莫要提他。”郑椭郁闷的打断对方的话“墨哥可有消息?”
“爹,俺们路上讲吧。”郑墨更加小心翼翼“大太太这里也忙。”
大太太虽然死而复生,却也晓得自个多半是回光返照。因此坚决不肯回隔壁老太太的院子,而是要独自住在这里。目下,老太太和大太太的兄弟正在后院劝对方搬回去。
郑椭点点头,起身在郑墨陪同下出院子上了马车。待马车跑出一段后,郑墨才道“俺打听到前几日,有人瞅见母亲带着可儿,坐着一辆轿车出城了。”
“贱人,果然是贱人。”郑椭气的咬牙切齿。
“爹。”郑墨低声提醒一声,继续道“如今这事要瞒住俺舅舅。”
“明明是那个贱人跑了,俺为啥还要瞒,俺还得找他要人。”郑椭愤愤不平道“俺们郑家的名声……”
“可这都是俺们自说自话,舅舅若是不认咋办?”郑墨赶忙提醒一句“如今孩儿刚刚有了些产业,若是舅舅倒打一耙,甚至污蔑俺们杀人……”
郑椭心中一凛,点头道“对,对,对。”看向郑墨“墨哥想必已经有了主意,直接讲出来。”
“爹的文章孩儿一直有关注。”郑墨也不否认“那个夏监生为人奸滑,不如由孩儿出银子,爹爹年后去外地自个开家报斋。如此,舅舅咋也不会怀疑的。况且他如今已经是锦衣卫籍,没有旨意是出不了京师的。待到了外地,过个一年半载,在报个病没,谁也不会多想的。”
郑椭狐疑的瞅着郑墨,判断对方的目的“墨哥要赶俺走?”
“爹。”郑墨赶紧道“孩儿哪有这种心思,真的只是迫不得已。况且俺给爹选的是南京,那里是大城,却尚未有报斋,爹过去,就是如今孩儿目下的局面。”
郑椭一听,怦然心动。他如今已经见识了报纸的威力,堂堂国公竟然就因为逸闻斋刊登出来的那些,落得个不罢而罢,更是沦为京师笑柄。而办报斋,不但得利,还能指点朝政闯出好大名声,郑椭咋可能不心动。
“当然,孩儿也有私心,求爹将俺生母扶正。”郑墨跪下,继续道“孩儿如今正在用功,想来明年定有斩获……”
郑椭原本不得意,郑墨说得好听,却分明是趁火打劫。可听到后边,才记起了一个人,小阁老。有对方在,墨哥不要讲一个举人,就是进士似乎也是唾手可得。倘若如此,按照制度,子居何职父亦的相应冠带,自个也可以尝尝七品冠带的滋味。
郑椭叹口气,扶起对方“如今坤哥那个孽障做了赘婿,于凤那个贱人也不做人。俺不靠着墨哥,还能靠谁?”
郑墨赶紧道“孩儿绝没有要挟爹的意思……孩儿瞅上一户人家的女儿,只是人家是高门大户,孩儿怕力有未逮。”
郑椭一听,不由怀疑是他想左了,心中不由恼火,原来也是个上不得台面的“谁家的女儿?”
郑椭不由后悔画蛇添足,只能硬着头皮道“是王皇亲家的女儿。事情还未定,求爹爹千万不要张扬。”一时之间,他只能借叶凤仪的亲事用一用。
郑椭一愣,王皇亲?如今姓王的皇亲,似乎只有太皇太后一家。这这这……果然是俺的好大儿。怕只怕……赶忙追问“还是入赘?”
“自然不是。”郑墨赶紧道“孩儿是郑家子,绝不做有辱门风的事。”
郑椭一听,这才放心。墨哥得了十七爷垂青,如今又要和王皇亲家做亲戚,将来必然前途无量。如此,自个也算没有愧对祖宗恩泽。终于在马车来到牛角湾第六户外停下时,开口道“报斋俺一个人做不来。”
他在逸闻斋也浅尝辄止将近一个月,总算晓得了郑墨之前为何放着定国公太夫人的大消息不刊登是啥道理。虽然依旧不服气,却也收起了很多不切实际的想法。再加上郑椭原本就是怕麻烦的性子,故而事到临头又有些发怵。
“这个请爹爹放心,孩儿都安排好。”郑墨松了口气,赶紧许愿“这次会派几个熟手跟着爹一同南下。”
郑椭点点头,走出车厢。郑墨赶忙跟着,待父子二人走进院子,就瞅见了如同往日般站在正房外等候的贺氏,旁边还站着郑墨买给对方的两个丫头。
贺氏见到父子二人,赶忙行礼“爷,十四哥。”
“一会让人把你的东西搬进正屋来吧。”郑椭点点头,故作轻松的对贺氏讲了一句,进屋了。
贺氏看向郑墨,对方赶忙行礼“娘,过年吉祥。”
走到正屋门口的郑椭,听着郑墨对贺氏讲出每年只对于氏讲的话,并没有任何反应,直接走了进去。
贺氏却并没有如同郑墨想的般反应,仿佛没有听到,转身进正屋伺候郑椭去了。
郑墨无可奈何,娘显然对他这段日子的所作所为不以为然,却也无可奈何,只能用沉默表示抗议。不过郑墨对此,并没有放在心上。如今名分已定,娘不做平阳郑家三房的正室娘子都不成。只要出了京师,郑椭就会借口于氏病死路上,将贺氏扶正。至于啥‘妾室不得扶正’?谁说俺娘是妾室?明明是继室,于氏早就死十多年了。
郑墨早已成竹在胸,只要自个高中后能够惠及本宗;只要自个有银子给于昂;最关键的是只要十七叔在,啥也不是事。
“不干。”此刻不远处的第四户内,郑彪起身,断然回绝“他算啥?二姐怕不是忘了俺们郑家如今的爵主是谁吧?”
“五百两。”王二姐不屑于威胁“全当十二郎帮我的酬劳。至于旁的,只要事情成了,就往我身上推。”
昨夜郑傲被吓疯了,王二姐预感那个光棍定然有所警惕甚至要收拾她。故而决定,以快打慢。趁着那个光棍暂时顾不上她,先生米煮成熟饭,哪怕贴银子、做小也成。大太太虽然死而复生,却定然不能长久。只要对方死了,郑富不难对付。
“……”郑彪有些心动,却又迟疑“二姐跟俺傲哥……”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没法子他缺钱,十分缺。按理讲,原本不该如此的,不讲旁的,去年单单为了十二奶奶,有人就给了他一万两银子。奈何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眼瞅着再不能人道,郑彪就不得不多想了。于是郑傲才能有机会四处招蜂引蝶,大奶奶才能对没了娘的二哥视如己出。这还不算,为了能够让送给金坤的药有奇效,他也是下了本钱的。至于剩下的,他也是举人,已经做不成男人了,总要有些乐趣才好。
“昨个儿夜里,除了十二郎和大太太,院里都是十七的人。”王二姐打断郑彪的话“还是那句话,只要事前他不晓得,就不会有事。”
“俺就不懂了。”郑彪无奈“二姐可是俺三哥的……”
“十二郎莫非取笑我?”王二姐却一点都不生气“三郎如今已经成亲了,虽然是无媒苟合,可终究过了明路。难道十二郎就舍得我被那个无颜女欺负?”说着起身坐到了对方怀里“常言道,一夜夫妻……”
“哎哎哎。”郑彪赶紧起身,将王二姐推开“俺跟二姐可是清清白白。”
“好个清清白白!”王二姐见此,冷笑“我是真心实意来求十二郎的,不如将价码亮出来。只要能做到,我绝不还价。”
“一千两。”郑彪沉思片刻,坐下来伸手将王二姐拉进怀里,放在腿上。却不等对方还价,继续道“二姐长得美若天仙,何苦要自甘堕落,做个呼之则来挥之则去的玩物。换个人,光明正大的娶进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