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春种回答得十分谨慎:“根据丁子强的口供,这完全是他一人谋划,并没有事先知会叶会长。我后续也做了一些侧面调查,叶会长在圈内是出了名的……呃……惧内,风评上确实没有沾花惹草的习性。”
他略微停顿,又补充了自己的判断:“当然,也不排除丁子强临死拉垫背,故意往叶会长身上泼脏水,甚至就是想强行把叶会长拖下水,好让兴龙会不得不全力为他出头。”
几句话,条理清晰,既陈述了调查结果,也给出了合理推测,不着痕迹地将叶承龙从主谋的位置上摘了出来。
雷雨田听完,抬眼仔细看了看宫春种的表情,见他神色严肃认真,不似有意偏袒,便暂时打消了疑虑。
他转而问道:“那么,放高利贷敛财,是叶承龙授意的,还是那个丁子强自己肆意妄为?”
宫春种显然做足了功课,应对流利:“报告雷先生,我们详细核查了自强金融公司的过往账目。其中绝大部分借贷业务,利率尚在行业常规范围之内。只有极少数……尤其是像易老板这类别有用心的借贷,利息才远超正常水平,堪称暴利。晚辈也询问过叶会长,他们兴龙会与自强金融公司主要是投资分红关系,并未过多直接干预其日常经营决策。”
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给出了一个看似公允的结论:“不过,即便如此,作为投资方和实际上的靠山,兴龙会疏于监管,放任其下属企业胡作非为,也难辞其咎,理应承担相应的连带责任。”
人才啊!雷雨田心中不禁暗赞一声。
这宫春种真是深谙语言艺术,一番话既摆明了事实,又巧妙地为叶承龙开脱了主要罪责,最后还高高举起、轻轻放下,点出其“监管不力”的“小过错”。
叶承龙的命,看来是保住了。
但雷雨田这口气还没顺,易语儿心头的疙瘩也没解开,不让这叶承龙出点血,狠狠肉痛一次,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稍作思考,雷雨田便对宫春种道:“宫局长,辛苦你了。这里没你的事了,先去忙吧。我和这位叶会长,单独聊两句。”
宫春种一听,如蒙大赦,心中一块大石终于落地。他全然不在意自己被呼来喝去,能全身而退已是万幸,连忙躬身应诺:“是!我这就告退。雷先生若是有任何吩咐,随时召唤。”
说完,他小心翼翼地退后几步,这才转身快步离开了包厢,并轻轻带上了门。
伴君如伴虎!
能把事办利索,毫发无伤地从一位宗师级强者面前离开,他已感到无比庆幸,根本不敢奢望能借此机会攀上高枝。
随着宫春种的离去,包厢门合上的轻响消散,房间内的空气仿佛瞬间变得更加凝滞。
只剩下雷雨田慢条斯理喝茶的细微声响,以及叶承龙那几乎微不可闻、却又无法控制的粗重呼吸声。
雷雨田放下茶杯,目光终于落在了叶承龙身上,那眼神平淡无波,却仿佛能穿透人心。
“内劲中期武者。”他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像你这样的人,放在平时,我或许都不会多看一眼。”
叶承龙身体一颤,头垂得更低。
“但是,”雷雨田语气一转,变得微凉,“这件事,无论如何,最终都得算到你的头上。我的女人,不是谁都可以暗中觊觎、甚至当作货物一样算计的。”
他顿了顿,给了对方一点消化恐惧的时间,才淡然问道:“说说吧,你打算怎么了结这件事?”
这几天,叶承龙可谓度日如年,但也没闲着。
他不仅动用所有人脉关系,好不容易才稳住了宫春种,确保这位局长大人在宗师面前不会落井下石;更是亲自跑了一趟江城,千方百计拜访了与雷雨田有过交集的高家、李家家主,甚至还想办法搭上了赵家一位实权人物的话。
虽然最终没能找到能在雷雨田面前说上话的重量级人物,但他对这位年轻宗师的行事风格和“价格”已有了一番深入的了解。
他清楚地知道,覆灭的黄家曾试图用十亿巨资和一位家族骄女换取一时平安,若非黄孝贫自己作死或许真能成功;京城的杜天忌宗师更是用百亿身家才买回一条命。
花钱消灾,是面对这位宗师时最直接、也可能是最有效的保命方式。
现在,轮到他大出血的时候了!
不,在叶承龙看来,这未必不是一场危机中的“泼天富贵”,一个千载难逢的投靠机会。
他强行压下心中的恐惧与激动,稳了稳几乎要蹦出胸腔的心脏,做出了一个让易语儿都微微惊愕的动作。
“噗通”一声!
叶承龙毫不犹豫地双膝跪地,紧接着五体投地,额头重重磕在光洁的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晚辈叶承龙,拜见前辈!”他的声音因紧张而微微发颤,却异常清晰,“晚辈御下无方,约束不力,致使下属企业胆大包天,惊扰冒犯了前辈与主母,晚辈百死莫赎其罪!”
“哦?”雷雨田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大礼和文绉绉的请罪词逗得嘴角微不可察地一勾,玩味地笑道:“既然百死莫赎,那你怎么还没去死呢?”
这话如同冰锥,瞬间刺得叶承龙脊背发凉,脚底冒汗。
这让他怎么接?!
短暂的极致恐慌过后,求生的本能和押注的狠劲占据了上风。他不但没有退缩,反而猛地连磕三个响头,每一个都结实有力,砰砰作响。
“回前辈!晚辈并非贪生怕死,而是还有两件大事未办,暂时不敢就此赴死!”他抬起头,额头上已是一片红印,语气却异常坚决,“其一,晚辈愿将兴龙会名下所有资产,共计估值约四十三亿,全部赔偿给易小姐,只求能稍稍弥补前辈与主母所受的惊扰与委屈,万不敢奢求宽恕!”
“其二,”他语气更沉,“罪魁祸首丁子强,尚未得到前辈的亲口发落,晚辈不敢擅自处置。只要前辈一声令下,晚辈立刻让他从此消失得无声无息。只待这两件事了,晚辈是生是死,全凭前辈一言而决!”
给钱,还主动提出杀人表忠心,倒是够狠够豁得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