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线充裕,她们脸上的面具被照清。
夏昭衣脸上的面具从拈花斋而来,是当年乌兰晴真正的陪葬品,面具做工精细,金丝织线薄如蝉翼,灯火映照间,粼粼似金水流转,星点明耀。
因戴着面具,风清昂的所有注意力,落在夏昭衣的眼睛上。
夏昭衣的眼眸黑白分明,莹润乌黑,开扇形的眼皮线条流畅轻盈,下有浅浅卧蚕,令她似笑非笑,眸光熠熠生辉。
“离岭之女。”风清昂缓缓道。
夏昭衣笑道:“我以为你看到我会很高兴,看起来,你很怕我呢。”
风清昂眼神阴冷:“不必耻笑我,我落在你手中,无话可说。”
“你无话可说,但我有话要问,方才……”
“徒儿。”老者的声音忽然响起,打断了她。
夏昭衣转眸望去。
老者从黑暗里步出,一身农夫素衣,眉眼平静,神态清和。
“师父,”夏昭衣迎去,喜道,“你何时来的?”
老者朝冯萍她们看去一眼,看回夏昭衣。
夏昭衣微顿,低声道:“师父,她们随我出生入死,我并不介意她们知晓。”
老者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顾星海和牧亭煜在我来时路上,让她们过去吧。”
夏昭衣点头,转头吩咐冯萍她们。
冯萍等人告退。
沈冽无声立在黑暗里,看着她们经过,一双湛黑幽深的眸子看回夏昭衣和老者。
他本也想出声,但老者先出去了。
他没有料到老者在此,一时担心周围或还有其他人无声无息潜伏着,他便选择留在此处观察。
台阶上的风清昂心灰意冷,脸上毫无生意,直直地盯着离岭老者。
老者道:“你不可能活了七百岁,你和乌兰王妃,有何渊源?”
风清昂冷冷看向夏昭衣脸上的面具:“你又如何知晓,这面具之事?”
夏昭衣如实道:“屈夫人手中藏宝多,这面具是她随意取出来的一件,我与她皆不知这面具和你有渊源。”
“你信口雌黄!若你不知道我与这面具的渊源,你那几名手下的脸上怎戴着事先准备好的仿品?”
“这些是从卫行川手下们的身上搜来的,这仿品,是他们制的。”
风清昂皱眉:“卫行川……”
夏昭衣道:“卫行川的手下说,这面具能够吓到你。”
“吓到我?”风清昂哈哈笑了,“卫行川想得可真多!乌兰晴若阴魂不散,真出现在我跟前,也是她怕我!”
老者道:“为什么她会怕你,因为,你曾糟践过她的尸身?”
“是干尸,”风清昂用匕首指向夏昭衣的脸,“那张面具,便是我从那王妃脸上摘下来的,后来被人偷走,我苦寻无果。原来,被人卖去了拈花斋。”
夏昭衣抬手覆在面具边沿,问出心底最大的好奇:“那么你觉得,卫行川想用这个面具,从你身上吓出什么?”
风清昂扬眉:“你想知道?好,你摘下面具,至我跟前,跪下来解开我的……”
老者一抬手,三枚暗器飞出,两枚打在风清昂的左腿上,一枚击中他的右膝。
沈冽也险些出手,目光忽然看向左手边,有两个身影贴在那边,鬼鬼祟祟。
风清昂话音未落便跌倒在地。
“恶心下贱的东西,”老者厉声道,“扒坟食腐,猥琐卑鄙的烂蛆,白让你活这数百年。”
风清昂眯眼,抬头瞪向老者,忽然微微一笑:“离岭,我们当年在晔山见过三次,你清高,你狂,可你与我并无差别,你也是个拿刀毁人尸身的阴毒恶鬼。”
夏昭衣手里的匕首直接射去,插入风清昂的右掌。
风清昂闷哼,没有呼痛,额头痛得都是汗珠。
他笑着将匕首拔出,鲜血哗哗流淌,匕首被他扔在地上,他朝夏昭衣看去:“阿梨。”
夏昭衣寒声道:“你配与我师父相比?不自量力的蠢货。你只能躲在暗处称王称霸,在我们跟前,你连还手的胆子都没有,唯剩一张嘴还在那硬。我最后问你,卫行川想从你身上吓出什么?你不回,我就拿匕首将你凌迟。你应该清楚,我的刀法不会输给你。我的医术也不差,我能救活你,慢慢折磨你,让你体会什么叫死去活来。”
风清昂道:“那一定很痛快。”
老者这时道:“徒儿,你可知他的另外一个身份?”
夏昭衣看向老者:“风过桥?”
“不,他是韩瑞迁。”
夏昭衣意外,看回风清昂:“你是南瑞王?”
风清昂抬手擦去额头上的汗:“韩瑞迁早就死了,我不是韩瑞迁。而你,也不是阿梨。”
老者的眼神浮现杀意,冷冽冰寒。
风清昂重新指着夏昭衣:“你,夏昭衣。我,风过桥。我如此一说,你可明白了?”
夏昭衣道:“那么,卫行川呢,唐相思呢?”
风清昂冷笑:“如果卫行川同你我一样,他又何必想从我口中问出所谓的秘密?这个秘密,我答不上,你呢,你答得上吗?”
夏昭衣的确也答不上。
“所以,卫行川还是卫行川,唐相思,还是唐相思。”
“卫行川不会放过你我,自他发现我的秘密后,他便一直想要找到我。往后,你也会是他的目标。”
老者道:“他同你一样,恃强凌弱,只敢在背后使阴招,若我与徒儿真正去站到他面前,他只会被吓得屁滚尿流。”
风清昂看了老者一眼,看回夏昭衣:“韩瑞迁的母亲,姓乔。阿梨,也姓乔。我尝过姓乔的,和其他人没有差别。”
夏昭衣道:“恶心。”
风清昂笑:“所以,对付乔家人,最好让他们死的不能再死,你可懂?”
夏昭衣冷冷道:“拂光清和册,还有那些所谓的宝物,是你之意,还是韩瑞迁之意?”
“先他,后我。”
“你是接手的?”
“是。”
“晔山,是谁去的?望星宗的人,是谁害的?”
“我。”
“那么拂光清和册,到底是用来做什么的?”
风清昂唇边笑意变深,眼睛也是。
他定定看着夏昭衣,眸光亮得像是用眼睛在剥她的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