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照安的奏本,在众臣的手中一一传阅。
“众爱卿,都看完了,作何感想。”
“陛下,于相的移民方略或有可取之处。只是,钱粮从何而来?需要多久方能完成他所谓的计划?只怕又是一个劳民伤财的方略,臣认为需慎重。”
“臣有不同见解。平江侯乃是朝廷心腹大患,杀又杀不得。若是真能让平江侯甘愿放弃西北兵权,出任海军大都督,耗费一些钱粮移民部分百姓去海外大岛,此举颇有可取之处。”
“就怕平江侯到了海外,趁机坐大。”
“区区海外,纵然有几十万移民,又能坐大到何种程度。情况好的话,能自给自足都需要十年时间。情况若是不好,二十年之功,恐怕毁于一旦。届时,平江侯早就老死了。”
“陛下,臣以为于照安的移民方略,乃是祸国殃民之策。臣请陛下下旨,诛杀于照安此獠!绝不能让他败坏大乾的江山气运。”
“荒谬!于相乃是国之重臣。此移民方略,虽耗费钱粮,却实实在在替朝廷除去一个心腹大患。陛下,请下旨,让天下官员上本,就移民充实海外一事讨论,看看天下民心。”
“不可!此事不宜声张。至少现在不宜声张。一旦开启移民,正所谓开弓没有回头箭,光是前期的投入,就是一个天文数字。朝廷需要多方面论证调查,确定此方案的可行性。”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建始帝听得头都大了,感觉所有人说的都有道理。一时间,心头的兴奋之情好似被冷水浇透,面色略显阴沉。
他朝左相谢长陵看去。
谢长陵感觉到了皇帝的目光,不急不缓地站出来,“陛下,平江侯乃是朝廷肱骨之臣,却也是心腹大患,此事无异议。朝廷和陛下都不愿背负诛杀忠臣,或是逼反忠臣的名声,无论哪一个后果都不堪设想。然而,却也不能让平江侯继续留在西北坐大。”
“谢相的意思是,支持于相的移民策略?就为他平江侯一人,就要耗费无数钱粮,让西北的百姓永远离开故土?”
“西北的情况究竟如何,想来诸位早就心里有数。西北烂了,没有二十年之功,休想恢复。前提还得是战事消弭。何其难也!西北的百姓,要么饿死在故土,要么被流贼裹挟成为贼寇。无论哪一种结果,都是你我等朝廷诸公的罪责。移民,好歹能挣扎出一条活路。若是不赞同,请问诸公,可否给西北的百姓找出一条活路来?不要说赈灾,灾粮有多少能落到百姓手中,大家心里有数。”
谢长陵最擅长借力打力,直接将问题抛回去。
他才不会陷入对方的语言陷阱。
什么于照安,什么平江侯,论正确都比不上百姓生存之大计正确,比不上为百姓请命正确。纵然得罪了皇帝,皇帝也不能杀为民请命的官员。
众臣深恨之。
有恨的,自然也有跟随的
“于相乃是谋国之言,朝廷有责任替西北受灾的百姓谋求一条活路。眼下,移民的确是最好的办法。至少,相比赈灾,会有更多的粮草落到灾民的手中。”
“只是,真要让平江侯出任移民大总管?那,谁接替的他的兵马大元帅?万一,西凉打进来,反贼趁势攻城掠地,又当如何?”
“此事不在今日议题。先论一论,到底要不要移民!”
建始帝明显是倾向于移民,就算花费无数钱粮,他也愿意。实在是,西北太拖后腿。若是能将西北的百姓转移出去,不仅能从根本上解决反贼的问题。没了百姓,倒是要看看,反贼如何裹挟民众。再一个,还能解决心腹大患平江侯。
就是不知,平江侯究竟作何想法。
得问问于照安,别讨论到最后,唱了一出独角戏。平江侯根本不乐意交出兵权,届时图穷匕见,国之危难!
侯府自有耳报神,不仅得知于照安上奏本,还得知了奏本里面完整的内容。就连皇帝的反应,也知之甚详。
陈观复很满意。
牛御史一案,注定最终不了了之。
御史的弹劾就是放屁。
以及……
海外那边可以先动起来,提前转移部分人员过去,先将架子搭起来。直接从沿海招募一批愿意去海外大岛种田谋出路的民众,不能完全指望朝廷的移民。
最重要的是,大岛上的居民,不能全是西北人。
不利于管理!
他稳稳的落下一子,对大管家吩咐道:“前些日子,本世子得了一幅前朝宫廷画作,几套前朝仙人传说话本。你给陈观楼送去。告诉他,宫里有一套仙人夜宴图,乃是前朝所做。改明儿,让人临摹,给他送去。”
陈观强领命,到库房取了礼物,亲自给陈观楼送去。
陈观楼:……
画作什么的,大可不必。他就是一俗人。还不如送点金银珠宝。
太俗了,欣赏不来前朝宫廷画作,只知道是个好东西,除了值钱,真不知道好在哪。
算了算了,既然已经送来,总不能推辞。他用不着,可以送给世子女宋安许。
仙人传说话本,这是好东西啊。
仙人夜宴图更是好东西。
多多益善。
“世子今儿怎么这么大方。”他还没有收到宫里的消息,不如侯府消息灵通。
陈观强十分得意地说道:“于照安上疏,献上移民方略。陛下貌似很动心。”
“这么快就有动静了?”陈观楼一阵惊喜。
“不算快。都过去了小半年。”
“侯爷下定决心了吗?”
“我不知!不过世子的心情很不错。”陈观强如实说道。
陈观楼了然一笑,“看来侯爷的确下定了决心。一直跟朝廷纠缠对峙,不是长久之计,迟早会走到十字路口,是做忠臣还是做反贼,很难选的。不如退一步,换个能彻底掌控的地方经营。世家大族,谋的不是一代人的富贵,而是世代富贵。我认为这一步走得对!”
主意就是他出的。
他要是觉着不对,才有问题。
他姓陈,一荣他未必荣,一损他肯定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