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笑着道：“你们现在说出来，咱为你们做主！“
“咱不能让跟了咱这么久的老伙计吃亏不是！？”
但随着朱元璋的话音落下，殿内瞬间安静得落针可闻。
王弼猛地抬头，毫不犹豫：“太上皇明鉴！臣等心甘情愿！“
“是啊太上皇！“永平侯也赶紧开口，“臣这把老骨头，早该回家享福了！“
朱元璋盯着他们看了许久，突然哈哈大笑：“好！好！既然诸位爱卿都这么说了，那咱就放心了。“
他转向欧阳伦，眼中闪过一丝赞赏：“欧阳伦，这事办得不错。“
欧阳伦谦虚行礼：“臣不敢居功，全赖太上皇与陛下圣明。“
朱元璋满意地点点头，随即话锋一转：“不过.“
他目光突然变得锐利，扫向勋贵队列末尾几个神色不安的将领：“咱听说，有人私下抱怨，说这是鸟尽弓藏？“
那几个将领顿时面如土色，扑通跪地：“臣等不敢！“
朱元璋冷哼一声：“不敢最好。“
他缓缓起身，龙袍上的金线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咱今日把话撂这儿——大明不会亏待功臣，但也容不下蛀虫！“
“自愿告老的，咱保他子孙富贵；要是有人阳奉阴违.“
老皇帝的手轻轻按在剑柄上，没有说完的话比说出来的更令人胆寒。
现场的氛围冷了很久。
朱元璋也没有说话，其他人更是不敢冒然开口，朱元璋的威慑相当大。
朱元璋目光看向下面的文武百官，最终落在李善长身上。
“李善长。”
“老臣在。”李善长听到朱元璋叫自己的名字，不敢有丝毫懈怠，连忙出列。
“李善长，你年纪也不小了吧！？”
“还有几个.咱让你们来找咱，怎么这些天都没有看到你们的身影呢？”
“你们都是淮西老人了，有些事情咱希望你们要起到带头的作用！”
朱元璋的语气相当的平淡，甚至有些像是老兄弟之间的对话。
但李善长等人却是从朱元璋的言语中听到了不满，甚至还感受到了杀意！
李善长勉强还能保持淡定，毕竟他也是跟了朱元璋多年，这样的场景他也是经历多次！
但是其他几位淮西老臣此刻却是诚惶诚恐当中，虽然朱元璋没有直接点他们的名字，但是谁提交了告老还乡书，谁没有提交大家心里都很清楚。
反倒是那些已经同意告老还乡的淮西勋贵们，此刻却是格外的轻松。
有几个看到这一幕，甚至是向欧阳伦投去了感谢的目光。
李善长此刻脑袋里面已经开始了头脑风暴，片刻之后，李善长赶忙开口：“一切都是老臣的错！”
“臣等私下也商议过告老还乡之事，但是大家对朝廷还有一腔热血，觉得还能为大明再做几年事情，所以这才.”
“若是太上皇需要老臣等立刻告老还乡，老臣绝对不会有任何的迟疑，立马写告老还乡书！”
对于李善长的回答，朱元璋自然是十分不满意的。
这个时候说这句话，根本就不是李善长的真心，不过是托词而已。
就在朱元璋打算发怒的时候，欧阳伦却是罕见开口。
“要我说，韩国公肯定是没有看上我制定的勋贵退休福利！”
“也是.韩国公为大明立下汗马功劳，用普通的勋贵的退休福利去处理，着实是有些不公平！”
“所以这才是韩国公没有主动找太上皇递交告老还乡书的原因吧！”
听到欧阳伦这话，不光是李善长愣了，就连朱元璋、朱标也愣住了。
啧啧。
欧阳伦这小子今天真的是火力全开啊！
看来都不用再发怒了！
朱元璋心里想着。
嗯！？
妹夫平常开朝会不都是一句话不说，今天居然如此主动！？
上次妹夫还给李善长求情，今天怎么就要彻底拿下李善长的样子呢？
朱标内心很是震惊，欧阳伦今天的行为直接打破了他对欧阳伦的固有认知。
其他文武官员对于欧阳伦的突然开口也是十分的震惊。
能站在这太极殿上的，大家都不是傻子。
欧阳伦这话的意思也很明显，那就是说你李善长早就应该像其他淮西勋贵一样告老还乡！
甚至还吐槽李善长要得太多！
如此赤裸裸的挑衅，这要是放在过去根本不可能出现，分分钟就会被淮西党以及党羽的唾沫给淹没。
但是如今的淮西党早已不是过去日中天的淮西党，大部分的淮西勋贵已经同意了欧阳伦的退休福利！
而退休福利又是掌控在欧阳伦的手中，这些淮西勋贵已经不敢得罪欧阳伦。
再加上这些年淮西党逐步变弱，早已经没有了和欧阳伦在朝堂上抗衡的本钱！
太极殿如同刚刚朱元璋说话那样，又一次安静下来。
上一次是因为朱元璋，而这一次是为了欧阳伦！
咯咯——
对于欧阳伦的话，李善长自然是感觉到无比的愤怒！
可光是愤怒又如何？
此刻的李善长已经是没有任何的办法。
淮西党这次是被砍到了大动脉上，以前虽说有不少淮西官员不跟他李善长。
但是李善长依旧能够影响大部分的淮西党官员，这是李善长的实力根基。
有了大部分淮西勋贵的支持，这才让他李善长成为了淮西党的首脑！
但现在一切改变。
即便是这样，李善长现在也打算是跟欧阳伦硬刚！
李善长很清楚，现在的他已经没有任何的退路，只有这样才能让太上皇看到淮西党的价值！
“太上皇、陛下，对于欧阳驸马所说的事情，老臣并不认可！”
“甚至老臣还要参奏驸马欧阳伦，他这是在怀疑咱们这些淮西老臣对太上皇、对陛下、对大明的忠心！”
“若陛下不为老臣讨一个公道，老臣今日就跪死在这太极殿上！”
话音落下！
其他的几个淮西老臣一咬牙也跟着跪下，“请太上皇、陛下为臣等做主！”
反逼朱元璋一波！
李善长之所以敢这么做，一来是被逼得没办法，二来是他现在笃定朱元璋不会杀他！
毕竟现在正是让淮西勋贵们告老还乡的关键时候，若是将他杀掉，那绝对不会产生不好的影响！
甚至会让那些原本都已经准备安心告老还乡的淮西勋贵们起其他的心思！
这就是目前李善长的底牌，或者说是筹码。
朱元璋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也正如李善长推测的那样，朱元璋的确是不愿意这个时候解决李善长。
“李善长，你光是一句，让咱给你做主，咱都有些糊涂了！”
“你先具体说说！”
朱元璋说完，当即给了欧阳伦一个眼神，仿佛是在说.这是你小子惹出来的，等会你得负责解决。
看到朱元璋看过来的眼神，欧阳伦心里的白眼已经是翻到了天上去。
朱元璋这家伙真是太坏了，现在遇到事情就推给咱！
老贝比！！
见朱元璋没有发火，而是开口询问，李善长知道自己这波赌对了！
整个人身上的气势回来了许多。
“回太上皇的话，老夫的确是对驸马欧阳伦弄出来的这个勋贵退休福利有看法！”
“陛下，我等跟着您出生入死，为的不就是荣华富贵，高官厚禄么！”
“若是普通官员用这个退休福利，老臣无话可说，但臣等是普通官员么？！”
“在老臣看来这根本不是什么福利，更像是花一点点钱来一次性买断臣等一辈子的荣誉！”
“这点小恩小惠，就将我们这么多淮西勋贵打发了，依老臣看来用不了多久，这些告老还乡的淮西勋贵很快就会成为普通人！”
“甚至过得还不如普通人！”
“若是如此，我等当初为何还要跟着太上皇一起上刀山下火海，建立这大明王朝？！”
这些话，李善长早就在心里演练无数遍！
今天终于是让他抓住这个机会给说了出来。
他的这些话无不体现着自豪，炫耀着淮西勋贵们往日的荣耀与战绩！
这一次就连那些已经被欧阳伦说动的淮西勋贵们神色已经发生变化。
听到这些话，朱元璋脸色也是越发阴沉。
朱元璋自己也没有想到李善长居然说出如此具有煽动的话语。
甚至就连他自己刚刚在听的时候，也是动了恻隐之心，但是朱元璋是谁！
从乞丐成长为开国皇帝的存在，自然是很快就反应过来。
朱元璋当即准备回怼李善长，可话刚到嘴边，朱元璋就收了回去，同时将目光看向了欧阳伦！
嗯！？
老朱这眼神是什么意思？
明明是你招惹的李善长，现在又要让我来给你搽屁股？
虽说心里已经骂了朱元璋无数次，但欧阳伦终究是没有当着文武百官的面骂出来。
算鸟算鸟。
看在朱标的面子上，今天就把这破事给彻底处理了，免得一直烦人。
欧阳伦清清嗓子，缓缓开口道：“哟！这话的意思我算是听出来了！”
“韩国公这话里话外的意思不就是嫌弃朝廷给淮西勋贵们开出的条件不够丰富嘛！”
“刚刚韩国公一直在讲述淮西勋贵们的功绩，这点我承认，我想不光是我承认，就连所有的官员以及大明的百姓也都承认！”
“史书上也会记录你们的功绩，但.韩国公似乎是忘了，你们的官位爵位，是太上皇赏赐给你们的！”
“这些年你们享受的权力地位少了么?为什么？还不是因为你们的功劳！？”
“这就足以说明，太上皇没有忘记你们每个人的功劳，要不然你们也不会安然到今天！”
“当然有一点我得提醒韩国公以及诸位，你们有功劳不假，但你们的权力地位是太上皇赏赐的，所以你们才有！”
“若是太上皇不赏赐，你们即便有天大的功劳又如何？！”
哗然！
所有人对于欧阳伦说出的话十分震惊，但是细细一想，又是无话可说。
谁敢说欧阳伦说得不对，那就是在质疑皇权，那纯纯是找死。
就连李善长都是无法可说。
欧阳伦的意思也很清楚，你们淮西党有功劳不假，但得到早已经远超付出，而且你们居然还不要脸的嫌弃得到的太少！
无论是太上皇还是朝廷都不会一直忍耐下去。
李善长还想反驳几句，欧阳伦却又一次开口，“韩国公，淮西勋贵们人手一个爵位！”
“并且这些爵位都是别人得不到的。”
“大明建立这么多年，你们淮西勋贵参与其中，谋取的利益多得数不过来。”
“过去的那些咱们就不在朝堂上细说了，毕竟真要是算起来，别说告老还乡了，你们能安全走出这太极殿那都是你们运气好！”
“告老还乡，这既是你们自愿，也是给你们的一个台阶下！”
“若是贪得无厌，怕是到最后会输得一无所有！”
“我想这并不是所有淮西勋贵的想法吧？”
欧阳伦这话一出，最震撼的并不是李善长，而是刚刚才被李善长撩拨起来的淮西勋贵们！
他们本就已经答应了欧阳伦开出的条件，告老还乡，但是在刚刚听到李善长的一番话后，一个个又有些其他心思。
可是现在，他们眼神变得和坚定！
那就是老老实实告老还乡！
甚至他们还都悄悄的拉开了和李善长的距离，仿佛是在告诉所有人！
他们和李善长不是一起的。
看到这一幕，李善长顿时明白过来，他的第一个目的算是彻底落空了。
原本想着将这些已经同意告老还乡的淮西勋贵重新拉过来，再一起给太上皇施压，便能改变局面。
但却是被欧阳伦几句话解决。
“欧阳伦，你你休要胡说！”
“老夫跟你”
李善长一句话没有上来，直接晕了过去。
“暂时退朝！“
朱元璋看了倒在地上的李善长，“宣御医！！”
随着太监尖利的唱喝，这场惊心动魄的朝会暂时落下帷幕。
欧阳伦走出太极殿时，阳光正好照在他含笑的脸上。
身后，传来勋贵们热烈的讨论声：
“老胡，听说你家长子已经去商学院报到了？“
“可不是！这小子昨天还跟我算账，说什么海贸利润能翻三倍.“
欧阳伦听着这些对话，嘴角的笑意更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