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嘉还在气头上,没叫人去接。
绮眉一连几天也没回,李嘉在朝中遇到徐家人,对方不提,他也不提。
他只觉从前对绮眉尚存的那点情意,随着阿良的死、母亲的死,渐渐变得更淡。
这些事情与绮眉无关,但磨光了他的耐性。
对徐棠的思念却越来越重。
他不由会想,徐棠若在府里,会带给这王府多少活力。
她会做些什么?她想做皇后也是配得上的。
棠儿、连翘,你怎么不入我梦里,与我说说话呢?
李嘉和衣倒在床上,枕着手臂,想念从前与徐棠在一起的时光。
他相信徐棠要是留在京城,他有勇气冲破重重阻碍,与她在一起。
生活并非和谁一起都一样。
也并非如母亲说的那样,相处的时日长了,夫妻便能生出感情。
不是的。
你只有过了这些日子,才会明白,和不同的人一起生活,大不相同。
徐棠选的那条路,到最后,她有过后悔吗?
……
绮眉到底没等来李嘉接她,和母亲争吵后第二天郁郁回了王府。
一辆不起眼的国公府马车将她送到王府门前。
就如她当初奔赴南疆,寻找自己的爱情那样。
她以为自己很勇敢,却没有徐棠那样六亲不认的勇气。
国公府的教导,世俗的规矩已经在她脑子里生了根。
她冲不出去。
进了王府,愫惜已能下床,与玉珠一起过来请安。
府里不见李嘉。
大家都安安静静,主母的位置放在那,谁也不敢说难听话,可气氛却十分紧绷,安静得让人难受。
更让绮眉揪心的是那日告别姐姐后,她放不下。两人算是撕破脸皮了,她怎么心里总想着?
中午时,李嘉回府,不知他怎么想的,叫了全府一起用饭。
整个吃饭期间,无人说话,只听到杯盘轻微碰撞时的“叮当”。
玉珠还是那副恹恹的模样。
愫惜侧着身子坐,恐怕是伤处没完全好起来。
绮眉打量围桌而坐之人,突然发现,自己的夫君除了正妻,与抬了身份的通房丫头玉珠,也不过只有一个愫惜,这个女子也是被人硬塞给他的。
李嘉花名在外,她从未想过夫君真实的内心是什么样。
莫非李嘉竟是个痴情种子?真的只爱小姑一人?
她清了清嗓子,放下手中玉箸说道,“后宅统共这么几个女子,夫君至今没有子嗣,不如再挑个好的抬进来。”
李嘉也停住,满座女子都看向他。
他接过丫头递来的毛巾擦擦手,起身将毛巾向桌上一扔,撩起袍子抬腿走了。
从头到尾没同绮眉说一个字。
绮眉胸口快裂开,她知道李嘉在生气,用这种冷待的方式惩罚她。
她忽一下起身,将椅子一推,跟着李嘉步伐追出去。
他走得飞快,绮眉小跑着才跟上。
两人一路走到书房。
门一关,绮眉再也忍不住高声叫道,“什么意思?有不满意你说出来!”
李嘉斜她一眼,“满意的很,你又想出什么馊主意害我?”
“把人丢到国公府还不够是吗?”
“人道娶妻娶贤,你真行,陷害五哥用自己府里的女人,玉珠若那日死在国公府,让徐家怨上我,让旁人看我笑话你便满意了?”
“徐绮眉我只是不喜欢你,但我可以给你尊荣和脸面,你非让我恨你吗?”
绮眉泄了气,说道,“我也是为你好,你这样怠懒,怎么继承大统?若李仁彻底失了人心,做出没脸的事,你是受害的……
“放屁!妇人之见!我宁可拿刀去抢我想要的,也不要旁人将我当做受害人、大孱头!”
“你要真能拿得起刀,还用我着急,你要真立得住,小姑也不会凭白死在暹罗……”
一记响亮的耳光,让绮眉彻底愣住,李嘉也呆了,他的手快过脑子,几乎在听到最后那句话时,那一掌就甩了出去。
绮眉眼泪涌上眼眶,她发疯似的尖叫起来,扑上去捶打李嘉。
“你就是欺负我!不喜欢我你可以明说,拒绝,干什么要给我一点希望,引着我去投奔你,活成京城的笑柄,你混蛋!”
“小姑不可能喜欢你这样的男人,你这个没用的废物!!”
李嘉抓住她的手,控制住她。他的眼神既厌恶又惊慌。
这眼神吓到了绮眉,她正在失去夫君的心,将他越推越远。可她控制不住自己。
两人推搡之时,她自李嘉的眼中看到自己的倒影——
披头散发,衣领因为挣扎而扯开来,还满脸泪痕。
这动静惊动外头小厮,赶紧叫人喊来玉珠。
愫惜也跟着来瞧热闹。
连胭脂也跟着跑过来。
玉珠推开门,见状赶紧去拉开两人。
绮眉的狼狈落在所有人眼里,她扫过她们,玉珠着急、愫惜幸灾乐祸、陈妈妈满脸不赞同……
她挣开李嘉约束,先扑过去撕打愫惜,愫惜不敢还手,抱头逃开。
绮眉又去抓玉珠的头发。
李嘉已挡在前头,冷言道,“你可还有个王妃模样?你若真这么厌恶王府,随时可以向我讨要休书,从前我对不住你,误了你,之后你若想走,有什么要求只管提。”
“我走?我往哪走?你们都想我死!!拿了休书,我也回不去了,所有的一切都回不去了!!”
她情绪激动,脸色通红,浑身发抖,在王府里的委屈,在娘家受的冷遇全部涌上心头。
她眼底通红,尖叫后只觉得一阵窒息,身子软绵绵向下倒,被胭脂一把接住。
……
待她再次醒来,屋里静悄悄的,只有一人守在床前。是陈妈妈。
她眼睛看着别处正在发呆,脸上却是悲凄之色。
听到动静,她回过头,温声道,“王妃醒了?你这是急火攻心才晕过去,这里有安神汤,喝些吧。”
她长长叹了口气,绮眉已没力气再闹,少气无力问,“你来看我笑话?”
“哪里话。王府只是我路过的地方,这段时间只是我人生中的一小段过程,我是外人。”
“有什么看笑话?我也是从当人家的妻子一路走到现如今。”
“你的难受只有女人才明白。这些苦很多人都吃过。”
她慢悠悠的说着话,安抚绮眉的心。
药汤被她一勺勺喂到绮眉口中。
“好好待自己。这府里,外头、宫里,都是男人的天下,你得懂顺势而为。”
“晚了,都晚了。”
“王妃,我告诉您一件事,许多大户人家的主母与夫君也并没有爱。做主母不需要爱不爱。你看看男人家,哪个把情爱当成事?提上裤子不认人的统统是男子。我们女人,有时得学学他们。”
“好好把王府管起来,把眼睛从王爷身上移开,你的日子会好过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