蘅芜院,灯火如豆,剪秋掀开帘子端着安神茶进来了,“福晋,时候不早了,您也早些休息吧。”
宜修搁笔,拿起宣纸,满意的看着自己刚刚写好的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八个大字。
“我知晓了,弘晖睡下了?”
“大阿哥已经睡熟了。”
“今天也是吓着他了,不过弘晖也是长大了。”
宜修眼中是不加掩饰的欣赏。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并不是勇敢,而是鲁莽。
面对柔则提前准备的陷阱,弘晖故意落下了一支笔让苏培盛保护了自己,也成为了柔则苗氏争端的见证人之一。
知晓真相的情况又勇敢的站出来说出真相,展示自己身上与胤禛相似的特质,当然是好的特质。
这得到了胤禛的欣赏,也让胤禛不能忽视柔则真正想要设计的人是谁,最后更是全身而退。
宜修不会让弘晖冒险,却不会不让他经历风雨,弘晖总归是要面对人心的尔虞我诈,只是或早或晚而已。
“好在大阿哥机灵,不然福晋的肚子就要栽赃在我们大阿哥身上了。”
剪秋庆幸道。
“若是弘晖没能发现福晋的不对劲还有小叶子,我已经提前交代过他了,让他在关键时刻提醒弘晖小心。”
宜修自然要做多手打算。
就算苗氏没能及时赶到,柔则也会踩中那池边的水草滑倒跌入锦鲤池小产。
千鲤池,锦鲤池,柔则这一生的起落是与这锦鲤脱不开干系了。
“主子深谋远虑。”
“若要成事就得三思而后行,蠢货在这王府里是活不下去的。”
李静言除外,但她也不是真的愚蠢,对于危险也有着敏锐的感知。
她成为过许多人,却不敢小看任何一个人,小人物也能决定成败。
柔则这个活在甄嬛传所有人记忆里的人不会那么简单,所以一开始宜修就对她出手了,如今更是步步为营,彻底破碎胤禛对她的那层真爱滤镜。
宜修想到了苗氏,“苗氏那边王爷虽然说了将她贬为庶福晋,可一应待遇还是照旧吧,到底当初我和她同日入府,却没想到物是人非她落得那样的下场。”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苗氏活着更有价值。
“主子真是心善。”
“心善?”宜修含笑摇头,“我从不是什么良善之人,不过是因为苗氏替弘晖挡了一劫罢了,再者,她与福晋的仇恨已经无法化解,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从前我就说过,这苗氏与福晋斗下去对我们蘅芜院是有利的,以后也是,留着她利大于弊。”
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苗氏会无差别攻击伤害弘晖,若她真有那个胆子也就不必活着了。
说起来苗氏应该感激她才是。
若不是她出手给胤禛绝育,再让柔则苗氏真小产变假小产,恐怕苗氏也摆脱不了柔则难产而亡她被胤禛活活打死陪葬的下场。
甘苗二人何其无辜,胤禛却不把她们的性命放在眼里,可见在他眼里人命有多不值钱,哪怕是陪伴他数年的女人。
真说起来王府后院前期的人,甘格格宋格格的存在感是真不高。
宋格格是胤禛的第一个女人,生了长女但是夭折了就一直在养病,宜修都没见过她几次,甘格格就是个鹌鹑,平日里只跟苗氏来往,不会对她造成威胁,宜修也没打算跟她们有过多来往,只面子上过得去就是了。
苗氏的院子本就门庭冷落,若不是有宜修吩咐不许短了她的吃穿,还指不定下人会如何捧高踩地呢。
“咳咳......”
床榻上的人不时传来压抑的咳嗽声,苗氏本就小产损了心神,昨日又落了水,这刚养好的身子又病上了三分。
甘格格一大早就来了。
“苗姐姐,我来看看你......你还好吗?”
甘格格小心翼翼的将手覆盖在她冰凉的手上,是暖的,却刺激得苗氏把手收了回去。
“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吗?现在确实是落井下石的好时候?”
苗氏自嘲一笑,连一个眼神也没给她。
“不是的,”甘格格鼻尖一酸,不是委屈,而是心疼的。
“姐姐,我怎么可能会落井下石呢?我只是想来看看你。”
“我知道姐姐是受了委屈,可我人微言轻,帮不了你,所以带了些药材来,姐姐你得将自己的身子养好才是,我们说过的要一起过好日子的。”
二人同出于武将世家,苗氏性子高傲豪爽,甘氏却性子怯懦,是一棍打不出三棒子的性格,以她们的性格原本是不会成为朋友的,可人与人之间的化学反应就是这样奇妙。
最初的时候,每每苗氏心情不好都会找甘氏发泄,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苗氏是在欺负她,可甘氏只会乖乖听着也不反驳,像是打在一团棉花上。
日子长了以后苗氏也有些不好意思了,去找她说话时也会顺便带些点心小物件什么的,倒是处出了几分真感情。
甘氏只是家中庶女,从小都是谨小慎微的性子,很少有人接近她,进入王府后也不受宠,对她而言,苗氏是第一个愿意同她说话的人。
所以她怎么可能对她落井下石呢?
苗氏将自己的脸隐在床幔的阴影里,一滴泪顺着脸颊滑落,湿润一片,“我与福晋已经结下死仇,又被王爷厌弃,如今连侧福晋也不是了,已经没有什么值得你巴结的了,以后你还是少来的好,我也不想看见你。”
甘格格哪里不知道她是在说反话,“姐姐,你别赶我走,如你所说,你已经与福晋结下死仇,她又怎么可能会放过与你交好的我?”
苗氏沉默了,她清楚甘格格说得是事实。
甘格格继续劝道,“姐姐,眼下我们必须抱团取暖等待时机,不然福晋一定会逐个击破,届时我们就更加没有生路了”
甘格格如何不可惜苗氏没了的那个孩子,只可惜事情变化得太快,她们还曾经一起畅想过若能有个孩子,在王府的日子也没那么难熬,她更是画了不少婴孩衣服的样式,如今也用不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