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船上从头到尾没有过度的清新海盐味,倒是像一艘沉浸坟墓堆长达八年之久打捞船,传出一股难以按捺的腐臭味和腥臭,令箫飒对它的喜爱大打折扣。
再也不想和这艘船惺惺相惜,厌恶地甩了甩头,这种味道很让人难过和难受,阴郁的感觉冲昏了他的头脑。
船上约有四五十个船员、一个大副和一个面相庄重不好打交道的船长,老是皱着眉头好像谁欠了他一文钱没还,神情也是忽明忽暗的,叫人格外的捉摸不透。
脖子陷入深深的皱纹,扎在一起的花白长发和胡须,脸上满是太阳晒出来的褐斑,光从鸡皮鹤发的外貌,便大致可以推断出他说不上来的苍老。
外貌冷峻的人往往心底至真至诚,大家已经习惯了船长的古怪表情他,没有一刻不是这样的,就连睡觉也把眼睛闭得死死的。
好像他心底最深的秘密就藏在眼睛下面,翻开眼皮别人就能看见,所以费尽一己之力的紧闭,稳重可靠的他不想被人愚弄,任人像个牙尖嘴利的窃贼,随意打开保险箱。
年轻大副的性情倒是和年迈的船长相反,他有说有笑也爱说爱笑,和每个船员的关系看上去都挺融洽的,五官立体大美年华,短短的头发干净利落。
可就是这样一个让人眼前一亮的大副,却让人心深处生出对他的憎厌感,许是嫉妒他的优秀,也许是觊觎他的高位,船员们对待他或多或少的敷衍。
他一如既往的热情,过度了就叫人反感,他积极的磁石把人的欢快都吸了上去,人们只剩下邪恶了,自然不会把他说的话放在心上。
主要的不受人待见的根源在于他性格有个很大的缺陷,说话老是用鼻子出气,听上去是个傲慢的王子,有愤世嫉俗的厌世脸,却没有扭转世界格局的本领,就是名副其实的痴人说梦话,自取其辱,谁也不会喜欢的。
箫飒倒是乐意和这位年轻大副口诛笔伐,生活如此一帆风顺,少了狂风暴雨的侵扰,少了一波三折的打搅,也理所当然的忘记了风平浪静的美好。
他可以从这个年轻人身上找到当年热血沸腾的悸动,过去的剪影如此清晰而忐忑的倒映在大副年轻青涩的面孔上,几乎为他拂去了惹人注目的阳光,洒满接班人的阴影。
表面上融融泄泄的船艘,私底下流通的暗流所造成的冲击力是无可匹敌的,所幸有船长的威严和隆重压场,促使这艘船得以幸免于难,不被激流的争斗所切割得四分五裂。
箫飒跟随大潮流流进舱门,刺鼻的酸臭直往鼻孔里钻,鼻头酸溜溜的,像要哭了似的。
他和凌沉被人流冲撞开了,不指望凌沉及时送他一个结界口罩,只好执行采取应对措施……
那就是直面挫折,怪异的味道还没浓郁到撼天动地的力度,因为臭味的棋盘中隐约罗列着几个清香的棋子,冲淡了整体的嗅觉,墙壁上挂着香囊,鼻腔里隐约的细微的味道理当从此诱发。
过不久船员们走了,走时的愁云惨淡,他们离去时脸上携带者厌恶的神情,好像倾述着他们心里清楚即将不忍直视、惨不忍睹的画面的预感,未能做好心里建设,于是一个接一个捂着鼻子走远,像一群见到大粪池的书生。
船长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只好作罢,骂这群口口声声说愿为他鞍前马后做牛做马的人,当年他看在他们是居无定所的可怜人,又肯为他视死如归的份上接济他们。
到头来是没养虎为患,他们是不肯作为白眼狼,但凡遇到点挫折就退缩,像是连虚张声势都害怕得不行的王八,凡事要他亲力亲为。
要不是有勇敢的大副在一定的范围内帮助他、扶持他,上了年纪的他,是不能很好教育和管控这群意图不轨的狼崽子的。
大副是他必不可少的助手,没有了相依为命的大副,船长早就不受年老体衰的船员们待见了,因此他任命这位年轻人做的他第一手下、做他的左膀右臂。
年轻人心高气傲有着扑朔迷离的理想、梦想,远大于现实的高压 这是一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无知无畏,也是年轻人勇气的彰显和现形。
船长可以容忍大副的一切坏心眼和脱离实际的幻想,只因他提供的辅助远大于他闯出的祸子。
一次次犯错,一次次被原谅,是大副司空见惯的日常生活,这也是他遭大家嫉妒以至于讨厌的原因之一,和他一样年轻的船员大有人在,比他年轻有为的人也不在少数。
为何船长对他人除了劈头盖脸的教训就是暴雨如注的斥骂,偏偏对于他有着难以超越的底线,并任命他为新的大副?
大家感到不公平,都想把大副或船长拉下来换自己坐上去,船上硝烟的内讧就是这样的死循环,延长到苍莽。
仿佛阳光照在瓷板地上的光芒,射入了眼睛,黑邃的眼孔里游动着闪光的白点,箫飒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似乎是厄运马上降临,他想摆脱想躲开而又没有脚踏实地实际的办法,好付诸于真切的逃跑行动中。
明亮得虚幻的光束一直反射入眼,势要把箫飒闪成一个盲人一个瞎子,尽管他能闭上眼睛,光线还是淌在他眼皮上冲击。
集体逃离的船员们瞒神弄鬼,不知道为什么,箫飒的身体不知觉地发抖,转过身脚步就要跟着往回撤的船员走出舱门,身边的大副却一把将他拉住,满不在乎地朝前走。
在他风轻云淡的脸上就望不见惶恐和紧张,箫飒忐忑的心也放松了一些,大着胆子和他一起往前走。
船员们种种出格的表现是有大事不妙的前提和预兆,他疑惑大副脸上为什么没有显露出一丝丝的不安和局促,连呼吸的节奏也从未紊乱一下?
难道就是这么空前超强的心理素质,让船长分外的注重对他的培养和孵化吗?
统而言之,船员们的惊慌失措是大同小异的,不然他们也不会丢了魂似的推推搡搡往回快走。
大副怡然自得地走路,目不斜视淡定得不像是个人,像个其貌不扬的变态。
简要介绍这艘船的布局,进了舱门不是箫飒以往进过的所有船只里一以贯之的遮天蔽日的样貌,头顶依然如故是开阔的天空和骄阳似火,两边是整整齐齐的牌坊,全木打造,没有一块青瓦的迹象。
地板是形形色色的瓷片,五花八门五彩斑斓,人走在深色的瓷片上就像走在通往冥界的路上,瓷片理应是捡来的,残的残、缺的缺、破的破,没有几块是完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