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画板旁的木地板周围洒满了废弃的画纸，一小只则坐在废弃的画纸中间，皱着眉头勾勒着刚画了没几笔的油画。
一小只眼神一暗，随手就将画板上的画纸扯了下来，紧接着带着怒气将画纸揉成一团，随后便不管不顾地扔到了地板上。
蹲在地板上，正在捡废纸的李涛抬眸看向黑脸的一小只，他心生不满道，“我的小姑奶奶，咱能不能想好了再动笔啊？你看看你老人家扔这一堆，都够赫天叠一年的纸飞机了。”
一小只没有搭话，只是瞥了一眼喋喋不休的李涛。
李涛随手拿过了一张废弃的画纸，“您老人家看一看，这张纸您就画两笔就作废了？这也太浪费了。司令不是常说要节约用纸吗？”
“哎呀，你烦死了，叨叨叨，叨叨叨，唠叨个没完没了。”一小只转身回怼道。
李涛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继续碎碎念着，“司令是有钱，可有钱也不能这么祸害东西啊。就是有座金山也不够您老人家这么嚯嚯的。再说司令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也是司令在战场上一刀一枪杀出来的。战场那可是九死一生啊……”
“姓李的，你烦不烦？我花的我川哥哥的钱，我又没花你的钱，你能不能别叨叨了？”一小只本就心烦意乱，听到战场二字，则更是乱上加乱。
“行，我不说了，不说了，行吗？”李涛转身提着一大袋废纸往楼道里走去。
当李涛刚一打开垃圾桶时，只见有一堆长约七八厘米的铅笔头，李涛顿时火冒三丈，他捡起铅笔头就往病房里走去。
他刚一进门就质问道，“小姑奶奶，咱家里是真有金山银山吗？这些铅笔还有这么长呢，这就全部扔进垃圾桶了？”
一小只凑到李涛身旁，执起一只铅笔头解释道，“这些太短了，握不住了。”
李涛忽然提高音量，“怎么握不住了呢？你给钢笔冒插上，它不是照样能用吗？为什么这么浪费呢？司令的钱就可以这么嚯嚯吗？”
“这些铅笔都是我哥买给我的，不是川哥哥的钱。”一小只被怼到红了眼眶。
“即使是川哥哥的钱，即使川哥哥今天站在这儿，川哥哥也不舍得说我的。”
“不说你？自从司令身边有了你，他花的每一分钱都是精打细算。你这么浪费，肯定会挨骂的。”李涛冷脸分析道。
一小只潸然泪下，她极度委屈道，“不会，我说不会就不会。川哥哥知道我心情不好，他只会哄着我，不会跟我计较这么多。”
“浪费和你心情好不好有什么关系？”李涛依然不肯让步。
万分委屈的一小只歪头看向李涛手里的铅笔，她不知该如何应答，只能梨花带雨的往厉庭川病床旁走去。
她牵过厉庭川的右手，轻声啜泣道，“哥，你和李涛说，你说你不会骂我的，你说，你说呀！”
可毫无意识的厉庭川怎么可能替她说话呢？他依旧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
“哥，你说，你说。”情绪激动的一小只吼出了声。
忽然间，她轰然跪了下来，她嘶吼道，“哥，你起来，你说话，你说话呀。你为什么还不醒过来？你不要我了，是不是？你是不是也不要我了？你和我哥都不要我了，你们都不要我了，是不是？你们是骗子，你们口口声声说爱我，可你们都不要我了……”
一小只的哭喊声回荡在这所荒凉的医院里，竟是那么的无助，那么的凄凉。
小小的小生物就那么趴在厉庭川胸口处，扑簌簌的泪水顷刻间就打湿了厉庭川胸口前的浅灰色睡衣。
傍晚时，她一次次拨打那个铭记于心的号码，可电话那端永远打不通。
她哥现在杳无音讯，生死未卜。而她川哥哥躺在病床上已经两年半了，却丝毫没有苏醒的迹象。
她深爱的两个男人，一次次为她付出生命的两个男人，都深陷在自己的至暗时刻，她崩溃了，失控了，此刻竟无法自拔。
李涛站在门边看傻了眼，他没想到只是几句说教就能导致一小只崩溃大哭，他束手无策，不断往走廊最尽头张望，希望能找到救兵。
直到一抹黑影出现在走廊最尽头，李涛才松了口气，他慌慌张张往尽头冲了去。
刚一到楼下的王楚安就听到了小生物的哭声，他慌作一团，扯过摩托车上的两大袋零食，跌跌撞撞就往楼上飞奔而去。
“可儿怎么了？”王楚安迫不及待地问道。
“我就说了她两句，她就……她就……”李涛迎了上去。
王楚安将买的零食塞进了李涛怀里，他边跑边骂道，“你他娘的也是个人才，你招惹她干什么？你明知道她心情不好，你还招惹她？”
“我……我也不想这样的，我……我……”李涛跟在王楚安身后，结结巴巴解释着。
等王楚安进门时，只见泪流满面的一小只抱着厉庭川的胳膊，抽泣着，瘫坐在了硬邦邦的木地板上。
“可儿，怎么了？”王楚安三两步走到一小只跟前，他蓦地红了眼眶。
男人将瘫软的一小只抱了起来，他轻抚她的后背，低声哄道，“不哭了，我们可儿不哭了，好不好？安哥哥知道，知道我们可儿心情不好，知道我们可儿害怕。有安哥哥陪着，不怕，不怕……”
她软塌塌地趴在王楚安的肩头，好似没有了三魂七魄，就像被人施了法，就那么呆呆愣愣地盯着地板上的某个点，口中不停地絮叨着，“他们不要我了，他们不要我了……”
听到一小只这么说，在王楚安眼眶中控制了很久的泪水，再也不能控制了，扑簌簌的眼泪就那么滴滴答答在一小只瘦弱的肩头。
他抹了一把眼泪，极致温柔地哄道，“要，要，怎么会不要可儿呢？可儿这么乖，这么听话，这么善良，我们都要可儿，都要可儿。你哥会要，你川哥哥会要，安哥哥也会要，我们都要，都要，好不好？”
或许是哭累了，或许是因为抗抑郁药物的副作用，没过多久，泪流满面的小生物，软塌塌地埋在王楚安的怀中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