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科员的目光不约而同地瞟向王会军。
王会军显然是做足了准备,语气四平八稳地说道:“陈部长,这个案子情况比较特殊。”
“当初的归档工作,主要是上一任档案室张主任亲自经手负责的,我们下面的人只是协助。”
“具体为什么有些材料没有归档进来,或者归档后又不见了,我们确实不太清楚。”
“上一任?张主任?”陈山河眉梢微挑。
他记得当初来调阅时,就是这个王会军百般推诿,最后也没见到什么张主任。
“对,张主任。”王会军点头,“他是老档案了,做事有自己的一套流程。”
“那张主任现在人在哪里?”陈山河问道。
“张主任他……身体一直不太好,前不久正式病退了。”王会军回答得很快。
“什么时候退的?”陈山河继续追问。
“就……前天刚办完手续。”王会军眼神闪烁了一下。
“前天?”陈山河心里冷笑一声。
好嘛,人口失踪玩得挺溜的。
自己才借阅档案没几天,关键责任人立马“病退”,时间掐得可真准。
现在去找这位张主任回来对质,显然不可能了。
这应该就是马致本的补救措施,王会军也是算准了死无对证,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
陈山河也不急着揭穿,缓缓的从档案盒里抽出那张“说明”,在王会军的眼前晃了晃,“王主任,你说这张说明是一年前张主任写的,对吧?”
王会军向前一步,仔细看了一眼,硬着头皮说道:“是,是的。”
“好。”陈山河要的就是他这句话。
他就这么盯着王会军的眼睛,平静的说道:“如果这真是一年前写的,那么这张纸上,应该留有张主任的指纹。如果没有……你怎么说?”
王会军听到这话,身体明显哆嗦了一下,脸色猛地一变。
而陈山河不给他考虑的时间,继续说道:“另外,我可以请公安技术鉴定科的人过来,采集指纹的同时,顺便鉴定一下......”在这里故意顿了一下,语气也变得冰冷,“这张纸到底有没有存放一年,上面的笔迹,又到底是什么时候写的,是谁写的。”
话音落下,办公室里死一般寂静。
王会军脸色变得更差,额头见汗。
他知道,公安技术鉴定一做,什么都瞒不住了。
就这样僵持了几秒,王会军似乎是放弃了抵抗,哑声道:“好吧,里面的材料是我弄丢的,说明……也是我写的。”
“承认就好。”陈山河冷笑着点点头。
可就是陈山河这个反应,让王会军一下又不爽了。
一个岁数能当自己儿子人,凭什么拿这种居高临下,审犯人的口吻质问我。
他的心态这一刻又炸了。
王会军索性破罐子破摔,脖子一梗,当起了滚刀肉。
“怎么地吧,材料我找不回来了,说明我是我写的。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要杀要剐?”陈山河玩味地重复着这个词,脸色骤然一沉,刚欲发作......
“王会军!”
一声厉喝从沙发处传来。
严兴国猛地站起身,快步走到了王会军身前,阴沉遮脸,呵斥道:“注意你的态度!你还是一名党员,还有没有点组织纪律性了~快给陈部长道歉!”
这一刻他不得不站出来。
严兴国看得分明,王会军这是在火上浇油。
一旦陈山河的怒火被彻底点燃,事态将无法控制,甚至可能牵连更广。
他必须先把场面压住。
王会军进来时自然也是看到了严兴国,但见对方一直沉默坐着,便没太在意。
严兴国毕竟是纪委的二把手,此刻厉声发话,王会军的气势也不由得一弱,下意识地收敛了些,但脸上仍带着不服气的神色。
陈山河瞥了严兴国一眼,暗道:这个时候想和稀泥,糊弄过去,没那么容易。
陈山河心中冷笑一声,直接说道:“不用跟我道歉。他对不起的不是我,而是他自己。”
随即,一段法律条文从陈山河的口中,缓慢而清晰地念出。
他要确保每个字都能让王会军听得清楚。
“根据《刑法》第三百九十七条,国家机关工作人员玩忽职守,致使公共财产、国家和人民利益遭受重大损失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拘役;情节特别严重的,处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
这种条文对于检察系统出身的陈山河,就是小儿科。
也从这一刻起,对王会军也不是简单的工作询问,而是转向了陈山河最熟悉的领域——刑事讯问。
这方面,他可是受过老爹言传身教,深得精髓。
王会军一听“刑法”、“有期徒刑”,先是一愣,随即那股混不吝的劲儿又上来了。
他虽然只是从事档案管理工作,没有干过一线,可毕竟待在纪委这么多年,耳濡目染也知道不少。
对于这种吓唬,王会军不屑的“切”了一声,阴阳怪气的说道:“陈部长,你也别吓唬我。”
“我这就是个工作失误,国家利益和财产又没要造成损失,顶天了给个处分!”
“还坐牢?你少拿法律条文唬人!”
陈山河看着王会军有些得意洋洋的样子,也没接话,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身旁的严兴国,眼神意味深长。
严兴国心里“咯噔”一下。
他读懂了陈山河这一眼的意思,这是在看他严兴国的态度。
不得已,严兴国只得又上前一步,指着王会军鼻子,语气更重:“老王!你胡说八道什么!赶紧给陈部长认错!”
陈山河看着这一幕,心里暗忖:一个还想和稀泥,另一个死到临头还不自知。
他也不再给严兴国“表演”的机会,上前一步,逼近王会军,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检察官特有的凌厉。
“只是处分?你以为,只要没造成直观的经济损失,国家利益看似没有受损,就不算玩忽职守,算不算渎职。”
“人民的利益是不是忘了,人民在你眼里算什么?!”
“如果因为你的‘失误’,导致关键案件调查失败、重要证据永久灭失、引发恶劣社会影响、严重损害司法公信力和政府威信。”
“这算不算致使‘人民利益遭受重大损失’?!”
“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王家村案’现在在社会上、在老百姓心里,造成了多大的影响!”
“这影响,够不够重大!”
严兴国听着陈山河这一连串凌厉的质问,心里哀叹一声:“王会军,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