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大亮之后，下人端了水盆进屋之后，就被苏蓁叫退了。
“去个人与祖母禀告一声，我这两日有些忙，暂时就不陪她老人家吃饭了，等忙过了，我再去请罪。”苏蓁道。
两人又吃过了早饭，苏蓁叫秦辞去休息了，自己则是去拿账簿算账了。
自从管了秦将军府之后，苏蓁才知道什么才是真的忙。
别看这里人不多，实际上琐碎的事情太多了。
且府上的铺子田庄之类的也十分多，加上还有苏蓁自己的嫁妆，这每一个多月就要清点一次。
今天正巧就是这日子，从前在国公府的时候，万事儿都有国公夫人在，她只要闲着就行。
现在自己当家做主了，才知道这些事情的麻烦。
秦辞一直到傍晚才醒来。
苏蓁进来的时候，就看见他指尖捻着那半枚火印，忽然将令牌凑到烛火前。
火光透过锈蚀的纹路，竟在桌面上映出个残缺的“魏”字。
“魏？”苏蓁心头一动，“是工部尚书魏明远？他掌管交通水利工程什么的，与内监省素无往来。”
“表面上是。”秦辞用匕首刮去令牌边缘的锈迹，“当年驸马监军时，魏明远正是随军主簿。军饷失踪案查了半年，最后以‘流寇劫掠’结案，未免太干净。”
话音未落，碧兰捧着个锦盒进来，盒中是支乌木笔杆，笔帽刻着缠枝纹——正是苏蓁先前让查的广济号账目里，曹老板常用的签字笔。
“姑娘，广济号的账房说，曹老板每月初三都会去城南的观音庙布施，而且每次都要单独留半个时辰。”
苏蓁看向秦辞，对方眼中已有了计较：“明天就是初三。”
次日天未亮，秦辞换上便服，与苏蓁分乘两辆马车去了观音庙。
庙主说曹老板正在后殿添香油，苏蓁借着上香的由头绕到后殿侧门，忽闻里面传来说话声。
“薛小公子这几日脉象越发虚了，那紫情草粉虽能提神，终究是饮鸩止渴。”是曹老板的声音，“只怕是，只怕是这样下去会出事。”
“这些都不重要，把贞明公主稳住就行了，没脑子的家伙不需要太在意。”带着嘶哑的声音，“那批药材务必按时送出去，魏大人说，黑风口那边已经等不及了。”
苏蓁听得眉头紧皱，正要退开，却听曹老板又道：“可是这段时间，朝廷怕是有所察觉了，都派人到各大药铺查过了，我这铺子，查的是最紧密的，不能再缓缓吗？”
“不能，战事哪里拖的得了，秦家那位精着呢！给他抓到机会，就是在自戕！”
檐角的铜铃忽然轻响，秦辞不知何时立在廊下，玄色常服衬得肩背愈发挺拔。
他对着苏蓁摇了摇手，示意莫要惊动里面，转而对身后亲卫低语两句。
待到曹老板离开，亲卫已回来复命：“将军，广济号后院有暗门，连通着魏府的密道。另外，李顺的独子正在魏府当书童。”
苏蓁这才恍然——李顺在账册上动手脚，不是被胁迫，是为了儿子。
“该收网了。”秦辞握住她微凉的手，“但得先让贞明公主自己说漏嘴。”
三日后是宫中赏花宴，苏蓁随秦老夫人一同赴宴。
贞明公主见了秦老夫人，面上堆着笑，话里却句句试探边疆战事，薛向晟立在她身后，脸色比往日更显苍白，袖口隐约露出青黑的指节。
酒过三巡，皇帝忽然提起会试之事：“向晟虽不能入仕，这份才学倒是难得。听说你那位南洋神医医术卓绝？”
贞明公主正要回话，薛向晟忽然剧烈咳嗽起来，帕子上溅出点点猩红。
他慌忙将帕子藏入袖中，却被国公夫人眼尖瞧见：“薛小公子看来是还没有好全，不知道那南洋神医用的什么法子，怎么还能咯血？”
“多谢夫人关心。”贞明公主声音发紧，“不过是风寒未愈。”
“是吗？”苏蓁适时开口，将那半枚火印托在掌心，“前几日在广济号见着相似的印记，曹老板说，这是给公主府专供药材的记号呢。”
李顺恰在此时端着汤药经过，见了火印，手一抖，药碗摔在地上。
贞明公主立马怒喝出声：“狗奴才！做事如此不当心，要你有何用！还不滚下去！”
“是是是...”李顺跪在地上，磕头说道。
只听贞明公主又道：“秦夫人说笑了，这京中谁家没在广济号抓过药，况且，这京中，除了皇宫，也只有这广济号药材种类最全，品质最好，本宫不在他家订，还能在谁家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