器作坊的炭火还没凉透,铁砧上凝着一层黑锈,锈迹里嵌着极细的暗紫色微尘。白梵推门而入时,罗文忱正缩在墙角发抖,怀里紧紧抱着一卷麻布,指节泛白,见人来就像见了救星,连滚带爬扑过来:“行者救我!那东西……那东西又来缠我了!”
白梵扶住他,指尖刚触到他的胳膊,就觉一阵刺骨的凉——那是影蚀侵体的寒意。目光扫过屋内地上的影子,顿时心头一凛:不对劲。寻常影子贴地而行,边缘平整,这里的影却像活物,边缘翻卷着暗紫色的纹路,像蠕动的虫豸,顺着墙根往罗文忱脚边爬。他立刻攥紧腰间魄铃,银铃轻振,散出一缕蓝白色微光,影纹瞬间缩了缩,发出滋滋的轻响,像冰雪遇火。
“你说的图阵在哪?”白梵开门见山,指尖已经搭上了剑柄——那是一柄细窄的软剑,剑鞘上刻着“闲间”二字,鞘身泛着淡淡的蓝白光泽,与魄铃同源。
罗文忱哆哆嗦嗦展开麻布,上面是密密麻麻的刻痕,弯弯曲曲像蛛网,交汇点标着细小的圆点,部分圆点周围萦绕着暗紫微尘。“这是……城下暗渠里的图,我跟杨纵尘一起画的。他说这是‘蓝色幻方投影’,要凑齐四招才能触发,不然就会被‘影’反噬,那些暗紫的影会钻进骨头里啃!”
“四招是什么?”
“我只记得两句!”罗文忱急得冒汗,额角的汗珠滴在麻布上,竟被暗紫微尘吸附,“‘永而盈之’和‘莫之能守’,剩下两句……杨纵尘没告诉我,只说在书库的第十三卷里!还说那卷书藏着钥匙,能点亮核心节点!”
话音未落,屋内的光线骤然暗了下来。窗棂被一团浓黑的影堵住,影中伸出无数细长的触须,像墨汁滴在宣纸上,迅速蔓延开来,触须顶端泛着暗紫色的寒光。罗文忱尖叫一声,缩到白梵身后,浑身筛糠,牙齿打颤的声音在寂静的作坊里格外清晰。
“厄魇御者。”白梵低声念出名字,脚步不退反进,软剑出鞘,剑身映着微弱的火光,蓝白色的剑气在刃口流转,“你倒是比我预想的来得早。”
影触须猛地袭向罗文忱,速度快得只剩一道黑痕,带着刺鼻的金属锈味。白梵足尖一点,施展出《闲间幻影步》,身形化作一道蓝白色虚影,带着罗文忱险险避开。触须打在铁砧上,“当”的一声脆响,火星四溅,铁砧上竟被划出一道深沟,沟底残留着暗紫色的腐蚀痕迹。
“拿人当棋子,用完就杀?”白梵冷笑,手腕翻转,软剑划出一道银弧,《闲间剑影破》的剑气直劈向影核——那团浓黑中最暗的一点,泛着妖异的紫芒。
剑气穿透黑影,却像打在棉花上,毫无作用。黑影反而愈发浓稠,凝聚成一个模糊的人形,声音像碎玻璃摩擦:“闲间行者?不过是个断了记忆的纳魄者,也敢挡我的路。你的寿砂,够你耗几次?”
白梵只觉气血翻涌——纳魄者的体质本就不耐高强度对战,加上之前开启闲间消耗了寿砂,此刻后背已经渗出冷汗,Nt标记在太阳穴轻轻刺痛,提醒着他能量透支的风险。他咬了咬牙,想起闲间层里见过的能量流转之法,心中默念口诀,剑身上泛起淡金色的光,与蓝白色剑气交织成网。
“永而盈之!”
这一式是将周遭散落的动能汇聚成流,再反向冲击。屋内的炭火火星、铁器碰撞的余劲、甚至罗文忱急促的呼吸声,都化作细碎的蓝白色能量粒子,被软剑吸附。金光越来越盛,黑影的动作明显迟滞,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束缚,暗紫色的触须开始蜷缩、枯萎。
“不可能!你怎么会操控‘流’的能量?”厄魇御者的声音带着惊怒,黑影猛地收缩,想要化作一缕烟从窗缝遁走。
白梵怎会给它机会?他踏前一步,剑势再进,金光顺着影纹的脉络蔓延,所到之处,黑影滋滋作响,化作一缕缕黑烟消散,空气中残留着焦糊的气味。“你倚仗影的暗,我便用盈的光破你。”
就在黑影即将溃散的瞬间,一道更浓的暗紫影从门外窜入,像条毒蛇般狠狠撞向白梵后背。他猝不及防,被撞得一个踉跄,喉头涌上腥甜,一口血差点喷出,寿砂又耗损了几分——仙阶的代价从不含糊,每一次术式施展,都是在透支生命,指尖的蓝白色微光都黯淡了些。
“小心!”罗文忱惊呼。
白梵回身格挡,却见那道新影速度极快,已经缠上了他的手腕,暗紫色的影蚀顺着皮肤往上爬,带来刺骨的麻意,Nt标记的刺痛骤然加剧。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凌厉的金红色剑气破空而来,精准斩断了影丝,剑气余波震得地面的铁屑都在跳动。
“谁?”白梵抬头,只见门口站着一道黑衣身影,肩背挺直,手里的长剑还在微微震颤,剑尾的沉金铃坠一晃,发出清脆的“哐当”声,金红色的剑气在剑刃上慢慢消散。
是林汐瑶。
她没看白梵,目光锁定着残余的黑影,语气冰冷如霜:“厄魇御者,青城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黑影见势不妙,化作一道暗紫流光,从窗缝遁走,消失得无影无踪。林汐瑶没有追击,只是收剑入鞘,转身看向白梵,眉头紧蹙,目光落在他手腕的暗紫蚀痕上:“你明知纳魄者近战弱势,还硬拼?嫌寿砂太多,活够了?”
白梵擦去嘴角的血迹,指尖蘸着血珠,在掌心揉碎,蓝白色微光闪过,血迹化作能量粒子消散,他笑了笑:“总不能看着他死。”
“与你何干?”林汐瑶的话像冰锥,扎得人生疼,“你我因尽情绝,他的死活,青城的安危,都不该由你插手。你的命,自己不爱惜,没人替你可惜。”
罗文忱缩在一旁,大气不敢出。他能看出这两人之间的张力,像拉满的弓弦,一碰就断,连空气都透着冰冷的对峙感,暗紫微尘都不敢靠近两人周身的光域。
白梵没反驳,只是低头看向地上的麻布图阵。刚才厄魇御者的冲击让麻布散开,露出了图的下半部分——那是一口井的轮廓,井壁上标注着三个亮着的蓝白色圆点,与他之前在城下井见到的超维格阵节点完全吻合。“这井……是城下的暗渠井?”
“是。”罗文忱连忙点头,指着图上的圆点,“我们在井壁上发现了这些刻痕,一共有108个圆点,现在只点亮了3个。杨纵尘说,这是外维文明的投影,每个圆点都是一个‘命理可变项’,点亮越多,大阵的威力越强,但也越容易引来影蚀。”
“外维投影?”白梵心中一动,想起了在井中窥见的“Erra”字样,Nt标记的麻意又轻了些,像是在呼应这个关键词。
林汐瑶的目光也落在了图上,指尖无意识地划过井的轮廓,指尖的金红色微光与图上的蓝白圆点轻轻触碰,激起一丝微弱的共鸣。“第三个亮着的圆点,在书库深处。”她忽然开口,语气缓和了些许,不再像之前那般冰冷,“第十三卷的暗格后面,藏着节点的钥匙——一块刻着‘清灵空虚’的玉牌。”
白梵抬头看她,她却已经转身往门口走,黑色的衣摆在风里扫过地面,带起一阵气流,暗紫微尘纷纷避让,只留下一句冷言:“别再借我的名义行事,下次遇到厄魇,我未必会出手。还有,用息香膏抹你的蚀痕,别让影蚀入体太深。”
脚步声远去,器作坊里只剩白梵和罗文忱。白梵弯腰捡起麻布,小心翼翼折好,寿砂消耗带来的疲惫感阵阵袭来,眼前有些发花,蓝白色的视野都开始轻微晃动。他知道,刚才若不是林汐瑶出手,他恐怕已经被影蚀缠上心脉,后果不堪设想,那瓶冰裂纹息香膏,此刻在袖中泛着淡淡的暖意。
“行者,我们现在怎么办?”罗文忱战战兢兢地问,声音还在发颤。
“去地下暗渠。”白梵定了定神,扶着墙站起身,指尖按在手腕的蚀痕上,蓝白色微光流转,蚀痕慢慢变淡,“看看那口井,还有剩下的节点。拿到玉牌,才能凑齐第三式。”
两人从作坊后院的密道下去,暗渠里潮湿阴冷,墙壁上渗着水珠,水珠滴落的声音在通道里回响,带着空洞的回音。墙壁上爬满了暗紫色的细痕,像是影蚀留下的爪印,行灯的蓝白色微光所到之处,细痕纷纷退散。走了约莫半刻钟,一口古井出现在眼前,井壁上的刻痕在微光下清晰可见,108个圆点排列整齐,果然只有3个泛着蓝白色的微光,与麻布图上的标记一一对应。
“你看这里。”白梵指着井壁上方,刻着四行小字,字迹古朴,泛着淡淡的金芒,正是那四式全称:“永而盈之、莫之能守、清灵空虚、星斗遗咎。”
“这就是触发大阵的四招?”罗文忱瞪大了眼睛,伸手想去摸,却被白梵拦住。
“别碰。”白梵摇头,“未激活的节点有能量反噬,会被影蚀盯上。”他指尖抚过“星斗遗咎”四字,腰间的魄铃忽然轻振,蓝白色的铃音与井壁的刻痕产生了强烈共鸣,井中传来轻微的嗡鸣,像是远古的回应。“这四式,需要两个人配合才能发挥最大威力。”他想起林汐瑶肩后的剑,剑名似乎也叫“星斗遗咎”,金红色的剑气与他的蓝白色能量,或许本就该同频共振。
就在这时,暗渠入口传来脚步声,伴随着熟悉的冷哼:“果然在这里胡闹。”
白若云带着两个族中子弟出现在通道口,手里拿着火把,火光映得她脸色阴沉,眼底的怒意几乎要溢出来。“白梵,你放着族中安排的亲事不顾,整天跟这些旁门左道的人混在一起,还透支寿砂与人死战,你对得起白家列祖列宗吗?”
“姑母,此事关乎青城安危,不是儿女情长能比的。”白梵语气平静,指尖的蓝白色微光还在缓缓修复着蚀痕。
“安危?”白若云冷笑,火把往前递了递,火光烤得人皮肤发烫,“你一个纳魄者,能做什么?林汐瑶都不肯与你联手,你还在这里自不量力。我看你就是被情爱冲昏了头,忘了自己的本分!今天你必须跟我回去,不然休怪我不念姑侄情分!”
白梵没再争辩。他知道,此刻多说无益,只有找到剩下的节点,凑齐四式,才能证明自己。他转身看向井口,目光坚定,蓝白色的微光在眼底闪烁:“罗文忱,带路去书库。”
两个族中子弟想上前阻拦,却被白梵周身散出的蓝白色微光逼退,那光芒虽淡,却带着不容侵犯的锐气,像闲间层里的概率线,坚定而不可逆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