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小寰的绸缎庄账房里,算盘珠子噼啪作响,却算不散满屋的愁云。三船新到的云锦在码头被人动了手脚,霉斑爬满了半匹料子,债主的帖子像雪片似的堆在桌上。
“完了,这下连祖宅都得抵出去。”慕小寰揪着头发,突然撞进一道白影——白秋练不知何时立在账房门口,指尖夹着片莹白的鱼鳞,正往霉斑上按。
“你干什么?”慕小寰跳起来要拦,却见那鱼鳞贴上云锦的瞬间,霉斑竟像退潮般褪去,露出底下流光溢彩的织纹,比原来的成色还要亮三分。
白秋练收回手,鱼鳞已化在掌心:“码头管事的账本,第三页记着他和漕帮的交易。”她转身时,袖口滑过桌角,带落一张废纸,纸上不知何时印着半枚龙形印鉴——与龙太子腰间的令牌纹样分毫不差。
慕小寰盯着那枚印鉴,突然笑了,眼底却没半分暖意:“白姑娘好本事,不知师从何处?”
白秋练脚步一顿,识海的系统面板突然弹出红光:【警告!检测到敌意波动,目标:慕小寰,隐藏状态:已觉醒半妖血脉】
真君的剑钉在龙太子脚边时,白秋菊正捂着流血的小腹往后退。龙太子的三叉戟划破了她的衣襟,露出腰间那枚竹篾同心结——二十年前那个雨天,少年模样的真君用竹篾编了这个结,塞给躲在桥洞下的小水精。
“你敢拒我?”龙太子的龙角泛着凶光,“就为了这只卑贱的水妖?”
“她不是水妖。”真君的剑突然转向,剑锋贴着龙太子的脖颈划过,“她是我等了二十年的人。”
白秋菊咳着血笑了,血珠滴在同心结上,竟晕开淡金色的光。她突然想起那年洛水涨潮,是这个背着桃木剑的少年把她从漩涡里捞出来,说:“别怕,我护你。”
“真君……”她伸手去碰他的剑鞘,指尖刚触到冰凉的金属,识海突然炸开记忆碎片——少年为救她被水祟抓伤后背,那道疤,正与眼前这人后颈的浅痕重合。
“当年救你的人,是我。”真君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烫得惊人,“我找了你二十年。”
龙太子的怒吼被同心结迸发的金光盖过,白秋菊看着他眼底的坚定,突然扑进他怀里:“那这次,换我护你。
金贵的刀砍向白秋练时,慕小寰突然从斜刺里冲出,折扇“啪”地打开,挡住刀锋。扇骨上的铜扣闪着冷光,竟在月光下映出半张狰狞的兽脸。
“哥!她们是鱼妖!”慕小寰的声音尖得像淬了毒,“你看这鳞片!”他抓起地上一片冰蓝鱼鳞,狠狠摔在慕蟾宫面前,“娘就是被这种妖物害死的!”
慕蟾宫的瞳孔骤缩,白秋练的脸色瞬间惨白。她想起昨夜撞见慕小寰在祠堂烧符,符纸上画的,正是镇压水族的“锁灵阵”。
“我们走!”白秋练拽起被金贵打伤的秋菊,灵力在掌心凝成冰刃,“慕蟾宫,你信他,还是信我?”
慕蟾宫的迟疑像根针,刺得白秋练心口发疼。没等他回答,慕小寰突然冷笑一声,指尖弹出枚黑雾缭绕的针,直刺慕蟾宫后心——那针上的黑气,与龙太子三叉戟上的戾气如出一辙!
“小心!”白秋练扑过去挡,却被另一道身影抢先一步。“秋练!”慕蟾宫的声音在身后炸开,可眼前这人的脸,分明是慕蟾宫,眼底却泛着龙太子特有的竖瞳!
“噗嗤——”冰刃没入白秋菊肩头,假慕蟾宫狞笑着现形,龙角刺破皮肤,“蠢货,这就叫借刀杀人。”
真慕蟾宫被假慕小寰(实为龙太子麾下妖将)按在地上,眼睁睁看着白秋练为护他被龙太子的锁链缠住。冰蓝灵力在锁链中挣扎,像条濒死的鱼。
“白秋练!”他嘶吼着挣开束缚,却见龙太子掐住她的下巴,獠牙抵着她的脖颈,“想要她活,就用逆生泉的泉眼珠来换。”
锁链收紧的刹那,白秋练突然笑了,舌尖抵住齿间的血珠,在龙太子掌心烙下一个血印——那是水族的“同生咒”,她若死,他必陪命。
而被按在地上的慕蟾宫,终于看清假慕小寰腰间的令牌,上面刻着的,正是二十年前害死母亲的那个术士的徽记。
(场景突然切换,白秋练瞳孔中闪过数据流的蓝光,指尖弹出三枚纳米探针,探针在空中重组为微型粒子炮,炮口对准龙太子时发出蜂鸣)
“杂毛?杂种?”她的声音带着机械音的冷冽,纳米武器已顺着空气缝隙缠上龙太子的龙角,“你大概忘了,水族的‘蚀骨流’是用什么做的——用你们龙族弃婴的指骨磨的粉。”
粒子炮突然炸开强光,龙太子的鳞片在高能粒子流中滋滋作响,他刚要扬爪反击,却发现四肢已被纳米丝捆成茧状,那些比发丝还细的丝线上,正不断弹出他当年虐杀水族幼崽的影像投影:“你以为删了天枢阁的记录就没人知道?这些纳米虫里,每一只都存着你当年的‘功绩’。”
白秋练缓步走近,靴底碾碎龙太子挣扎时掉落的逆鳞:“说起来,还得谢你送的那瓶‘龙涎香’——里面掺的尸油,刚好能激活我的纳米系统。”她俯身捏住他的下巴,粒子炮抵住他的喉结,“现在,该算算你欠水族三百七十六条命的账了。”
龙太子的嘶吼被纳米丝勒断在喉咙里,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微型武器钻进他的鳞片缝隙,在血肉里织成锁链。白秋练直起身时,身后的数据流已凝成实体披风,上面滚动着密密麻麻的死亡名单,每一个名字都在发光——那是被他残害的水族亡魂,此刻正借纳米系统的光,冷冷看着他。
白秋练指尖在虚空划过,调出全息投影——画面里,龙太子当年率领龙族铁骑踏平水族聚落的场景清晰浮现,孩童的哭喊声、老者的求饶声透过纳米扩音器炸响,震得龙太子耳膜生疼。
“你说这些是‘必要之恶’?”白秋练冷笑,粒子炮的能量读数陡然飙升,“水族幼崽的骨头渣还嵌在你宫殿的地砖缝里,你用他们的骨灰混着黏土修了王座,这事你敢对着龙族圣物起誓否认吗?”
龙太子双目赤红,龙角暴涨三寸,却被纳米丝死死拽住,只能眼睁睁看着投影里自己举刀砍向水族族长的画面。“那是他们不识抬举!竟敢藏匿龙族叛徒!”
“叛徒?”白秋练突然笑了,笑声里混着纳米虫的嗡鸣,“你说的叛徒,是指收留了我母亲的那位水族婆婆吧?她不过给了逃难的龙族遗孤一口饭吃,就被你钉在火刑柱上……”
话音未落,所有纳米丝突然收紧,龙太子的鳞片被勒出渗血的凹槽。白秋练俯身,将一枚嵌着水族幼崽乳牙的吊坠贴在他眼前:“这是我母亲的遗物,她死的时候才七岁。你摸着良心说,她算不算‘叛徒’?”
龙太子喉间发出困兽般的低吼,却发不出完整的话——纳米丝已刺穿他的声带。白秋练直起身,对空打了个响指,所有投影瞬间消失,只留下龙太子被纳米丝吊在半空,像个被缚的标本。
“水族的账,从来不是杀一个你就能算清的。”她收回粒子炮,纳米探针化作流光钻进袖口,“但至少,你得先尝尝他们当年十分之一的疼。”
远处传来龙族卫兵的嘶吼,白秋练瞥了眼天际渐密的黑影,转身跃出宫殿:“慢慢享受——你的族人很快就会看见,他们崇拜的太子,是怎样一副狼狈模样。”
风中,她披风上的纳米粒子闪烁着微光,像无数双水族亡魂的眼睛,正冷冷注视着这场迟来的清算。
白秋练刚跃出宫殿,胸口突然一阵剧痛——龙太子挣脱纳米丝前,竟将淬了龙族剧毒的骨刺射进了她后背。她踉跄着坠向云层,视线模糊间,看见真君骑着仙鹤冲过来,怀里还抱着那枚染血的竹篾同心结。
“接住!”真君嘶吼着将同心结扔过来,那是秋菊临终前塞给他的,说“危急时能护姐姐周全”。白秋练伸手去够,指尖刚触到结绳的瞬间,同心结突然炸开,化作漫天光屑,在她周身凝成护盾。可骨刺上的毒太烈了,顺着血脉爬向心脏,她能感觉到生命力在飞速流逝,像被戳破的水袋。
“为什么要救我……”她咳着血笑,笑出泪来。当年真君还是个小道士时,她曾为了龙族私利,亲手烧了他守护的道观,害他被逐出师门。
真君俯冲下来抱住她,道袍被她的血浸透:“因为你后来偷偷给我送了三年的干粮,因为你把偷来的疗伤仙草塞进我窗缝时,总假装是风吹来的。”他声音发颤,指尖凝聚起毕生修为,往她体内灌,“白秋练,你欠我的还没还——你说过要陪我重建道观的!”
白秋练的视线越来越暗,却清晰地看见远处龙族追兵的箭雨。她突然发力推开真君,将最后一丝纳米灵力聚在掌心,拍向他的仙鹤:“带他走!”
仙鹤悲鸣着载着真君升空,真君回头时,只看见白秋练转身冲向追兵,后背的骨刺在阳光下划出刺眼的血线,像一条决绝的红绸。她引爆了体内所有纳米炸弹,爆炸声中,她仿佛看见年幼的秋菊举着糖葫芦跑过来,喊着“姐姐”。
“秋菊,姐姐来陪你了。”
真君的道袍被气浪掀飞,他死死攥着那枚断了的同心结,指节泛白。后来,他重建了道观,观里常年放着两尊石像,一尊是扎着双丫髻的少女,手里捏着糖葫芦;另一尊是披披风的女子,后背插着根无形的骨刺,望向龙族的方向。
有香客问起石像的故事,真君总说:“一个是我妹妹,一个是……没还清债的故人。”风吹过观宇时,仿佛总带着女子的笑声,像在说“真君,你的道观漏雨了,得修修”。
真君抱着断成两半的同心结在云层里坠落时,突然被一股力道拽住——是白秋练。
她后背的骨刺还在渗血,却笑得狡黠:“傻道士,我要是真死了,谁给你补道观的屋顶?”掌心摊开,是半颗晶莹的内丹,“龙族剧毒?刚好喂我的纳米虫。”
原来方才引爆的是替身傀儡,她早借同心结的光屑藏进了真君的道袍夹层。此刻她指尖凝聚的不再是冰蓝灵力,而是泛着金属光泽的黑红纹路——那是水族禁术“血契共生”的印记。
“你……”真君刚要开口,就被她按住嘴唇。
白秋练往下方追兵的方向偏了偏下巴,眼底闪过狠厉:“还记得你道观后院那口枯井吗?当年你说井底锁着只‘吞月蚌’,其实是我娘的本体。龙太子挖走她的蚌壳炼铠甲时,可没少用你道观的香火引魂。”
她突然拽着真君俯冲下去,直扑龙太子的旗舰:“现在,该让他们尝尝蚌壳刮骨的疼了——对了,你那把桃木剑,借我劈个核桃。”
真君握着她渗血的手腕,突然反应过来:刚才爆炸的方向,分明是龙太子的粮仓。
而白秋练嘴角的笑,和二十年前那个偷塞给他疗伤仙草的小姑娘,重合在了一起。
桃木剑劈开龙太子旗舰舱门的瞬间,白秋练将半颗内丹拍进舱内的能量核心——那是她母亲用三百年修为凝出的“吞月珠”,遇龙族浊气便会引爆。
“轰——”
火光中,龙太子的铠甲碎成齑粉,而白秋练后背的血痕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真君这才发现,她道袍下的鳞片泛着和吞月蚌一样的珠光。
“你娘……”
“她早醒了,”白秋练回头,指尖捏着片飘落的龙鳞,“藏在你枯井底下,用蚌壳养着那些被龙太子残害的水族魂魄。刚才爆炸,是她收魂呢。”
远处,水族的战船踏浪而来,船头站着个拄着拐杖的老蚌精,正是白秋练的母亲。她冲白秋练眨眨眼,拐杖顿地,无数水箭从海面升起,将残余的龙兵卷回深海。
真君摸了摸怀里的断结,突然想起二十年前那个雨夜,有个小姑娘塞给他半块温热的蚌肉,说“吃了能长力气”。原来那时,她就已经在护着他了。
白秋练突然笑出声,拽着他往老蚌精那边跳:“愣着干嘛?你那道观的屋顶,我娘说用珍珠母贝补,百年不漏水——顺便,把你欠我们母女的三百年香火钱,结一下?”
海风卷起她的发带,和真君手里的半截同心结缠在一起,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远处的海面,新生的珊瑚正沿着战船的轨迹,一点点铺向曾经荒芜的海底。
白秋练拽着真君落回甲板时,老蚌精突然按住她的肩,浑浊的眼珠转向真君腰间——那里挂着块看似普通的墨玉,玉上裂纹恰如一道闪电,正隐隐泛着红光。
“这玉……”老蚌精的拐杖重重顿在甲板上,海水竟顺着杖尖凝成冰柱,“二十年前,劈碎我夫君内丹的,就是这道‘雷纹’。”
白秋练猛地转头,看真君的眼神瞬间淬了冰。她指尖刚凝聚起灵力,却被真君攥住手腕——他掌心沁出冷汗,墨玉的裂纹里渗出细如发丝的黑血,滴在甲板上,竟腐蚀出一个个小孔。
“我娘留给我的,”真君声音发紧,“她说这是‘镇邪玉’,能挡灾……”
话没说完,墨玉突然炸开,碎片里滚出枚青铜哨子,哨身上刻着的龙纹,与龙太子旗舰残骸上的印记分毫不差。老蚌精突然剧烈咳嗽,从袖中抖落半片残破的蚌壳,壳内侧的刻字赫然是:“雷纹玉养邪,哨响龙兵至”。
海风骤变,远处云层翻涌,隐约露出龙形的阴影。白秋练看着真君手里的青铜哨子,又看了看他被黑血灼出红痕的掌心,突然笑了——那笑容里,藏着比海水还深的寒意。
“挡灾?”她轻轻抽出被攥住的手,指尖抚过真君手腕上刚浮现的雷纹印记,“你娘,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