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像浸了墨的绸缎,罩住慕家老院的青砖黛瓦。白秋练坐在廊下,指尖划过凉丝丝的木栏,刚被救回的惊魂还未散尽,小梅的话却在耳边发烫——“老地方的槐树开了花,嫁给他吧,才算对得起这一路颠沛。”
慕蟾宫端来温热的甜汤,碗沿泛着白汽:“慢点喝,刚温好的。”他袖口还沾着打斗时的草屑,眼底的红血丝却掩不住温柔。白秋练抬头时,正撞见他望着院角那棵老槐树,枝桠上零星挂着未谢的槐花,像极了他们初遇时落在他肩头的模样。
“小梅她……”白秋练声音发涩,话没说完就被慕蟾宫轻轻按住手。“她留了字条。”他从怀中摸出张皱巴巴的纸,字迹抖得厉害:“秋练姐,我怕龙公报复,只能走这条路引开他们……别为我难过,你们要好好的。”
风卷着槐花瓣落在纸上,白秋练突然懂了——小梅不是离开,是用自己的方式,为他们撑起了最后一片安宁。
远处传来龙公溃败的嘶吼,夹杂着佛陀低吟的梵音,渐渐隐入夜色。白秋练望着慕蟾宫,突然笑了,眼角却湿了:“槐花开得正好,你说的话还算数吗?”
那年她赌气说“要在槐花满院时嫁”,他当时红着脸没应声,此刻却从怀中掏出个布包,里面是枚磨得光滑的槐木戒指,刻着极小的“练”字。“早就备好了。”他单膝跪下时,老槐树的影子在月光里轻轻摇晃。
婚后第三年,白秋练在院子里晒草药,慕蟾宫蹲在鱼缸边,看着两条小鱼甩着尾巴抢食——那是白秋菊和真君,佛陀说他们尘缘未了,化作鱼形修行,倒省了不少口舌之争,整日里追来逐去,把鱼缸搅得热闹非凡。
“听说龙公被佛陀点化,在山门外扫地呢。”白秋练回头喊他,阳光透过槐花落在她发间,“要不要去看看?”慕蟾宫走过来搂住她,鼻尖蹭着她发顶的花香:“不去了。”他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眼下的日子,比什么都好。”
鱼缸里的小鱼突然跃起,溅出的水珠落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像小梅留在世间的祝福,轻轻巧巧,却从未消散。
白秋练指尖刚触到鱼缸壁,两条小鱼突然齐齐跃出水面,尾鳍扫过她手腕时,竟烫出两道金纹——正是当年小梅留的“护心符”纹样。
“不对劲。”慕蟾宫猛地攥住她的手,掌心相贴的瞬间,两人灵力同时炸开。院墙外传来龙公嘶哑的咆哮,混着佛陀的诵经声,却带着股说不出的诡异。
“他挣脱佛光了?”白秋练反手抽出墙上的桃木剑,剑穗上的铃铛疯狂震颤,“小梅的符纹在发烫,是示警!”
话音未落,屋顶“哗啦”破开个大洞,龙公带着黑雾俯冲而下,原本慈眉善目的脸此刻爬满黑鳞,手里的禅杖缠着锁链,链尖泛着淬毒的绿光:“藏了这么久,以为换个皮囊我就认不出?”
鱼缸里的小鱼突然撞碎玻璃,化作两道流光钻进白秋练和慕蟾宫体内。白秋菊的声音在识海炸响:“姐!他偷了佛陀的‘蚀心咒’,能吞灵力!”
真君的声音紧随其后:“用‘双生印’!咱们当年在莲池结的契,他破不了!”
白秋练与慕蟾宫对视一眼,无需多言——当年在莲池底,两人以血为引结下的契印此刻正发烫。她剑锋划开掌心,他指尖凝出灵力,血珠与金光交融的刹那,院中的老槐树突然拔地而起,根系化作万千藤蔓,将龙公死死缠住。
“不可能!”龙公嘶吼着挣扎,黑雾撞上藤蔓,竟像冰雪与火般消融。白秋练踩着藤蔓腾空而起,桃木剑直指他眉心:“你忘了?这槐树是小梅用本命精元养的,你的蚀心咒,克不了她的纯善之气。”
慕蟾宫趁机祭出当年小梅留下的符咒,黄纸在黑雾中燃成金焰:“她早就算到你会反噬,特意在符里封了佛陀的‘渡厄咒’。”
金焰裹着藤蔓收紧,龙公的黑鳞一片片剥落,露出底下苍白的皮肉。他望着缠绕周身的藤蔓,突然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原来……我从一开始就输了。”
金光散去时,老槐树重新扎根,枝桠上竟结出颗翠绿的果子,隐隐透着小梅的气息。白秋练摘下果子的瞬间,掌心的金纹化作光斑,融入果子里——那是小梅用最后的灵力,为他们种的“平安符”。
慕蟾宫搂住她的腰,指尖拂过她鬓角的槐花:“走,回家煮甜汤。”
鱼缸碎片旁,两尾透明的小鱼正摆着尾巴转圈,尾鳍上的金纹闪了闪,像在说“赶紧的,汤里多加桂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