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兕子走在李治李慎中间,三人手拉手。
走在光德坊巷道,无需手电筒,月光照在黑灰色石板略微反光。
“小兕子你走那么快,认识路么?”
“嘿嘿~不防事,跟着前面行人走准错不了!”小兕子头也没回大声说道。
“……!”苏尘无言以对,长乐公主向他投来揶揄的目光。
跟在五人身后的李君羡手一挥,两名便装侍卫立即走到小兕子三人前头带路。
又有几名侍卫,有意无意腾空五人周围的行人。
借着月光,苏尘发现不少女子身着男子圆领长袍,成群结队大大方方走在人群中。
长安城内女着男装屡见不鲜,可见当下民风开放。
不多时,走出光德坊巷道进入坊间街道,永安渠将街道一分为二。
各式各样的灯笼排满河渠两侧,吆喝叫卖声不断。
万人空巷,千灯浮水。
永安渠水面飘浮着各式花灯,河畔两侧更有游人放飞孔明灯。
横跨河渠的永安石拱桥,挤满人群。
金波荡漾,无数花灯由南向北漂过桥洞一路北上,最终会经渭河在潼关附近汇入黄河。
“莲花灯,新扎的莲花灯!”
“七宝琉璃作莲台,一盏明灯渡幽冥,这位郎君请上一盏?”
“放入河中,保佑先祖在西方极乐见光明!”一位胡商手中托着一盏精美花灯,向中年男子推销精美河灯。
佛教盂兰盆节放河灯由来已久,中元地官赦罪十月十五下元水官解厄放水灯。
放灯习俗属于佛道合流。
能来此地放灯的人大多数不排斥佛教,因此胡商言语中无需避讳。
且当下佛教盛行,长安城更是寺庙众多。
“莲花水灯售价几何?”中年男子听到琉璃二字底气略显不足,暗想七宝琉璃灯价格定然不菲。
胡商对汉人文化颇有见地,听到男子说出‘水灯’,立即明白眼前男子崇道。
“好叫郎君知晓!此莲花灯台乃西域绝佳琉璃精雕细刻而成,正逢中元上节,仅售百五十文!”
中年男子闻言,不看莲花灯紧盯胡商,“一百五十文?”
胡商见中年男子一脸惊讶的表情,显露满脸笑意,“郎君以为如何?”
若在两年之前,七宝琉璃莲花灯少于三百文……只能看不能摸。
“如何?”中年男子神情略显激动,抬起双手,握拳伸出两根食指交叉,“一百五十文,十斤猪肉可供吾一家老小享用三天!”
“琉璃?”中年男子越说越激动,从怀里掏出一个玻璃杯,轻轻一弹。
随即又取出火折筒,点燃杯中半截蜡烛,“劳驾,借过,吾去放灯祈福!”
望着中年男子离去,胡商苦笑摇了摇头,又看向手中七宝琉璃莲花灯,“唉~!”
不远处的苏尘五人,将刚才胡商与中年男子的交谈过程尽收眼底。
长乐公主看向苏尘打趣道:“苏公子……不妨将那琉璃宝灯买下?”
“你小声一点,别让老板听到了!”苏尘摇摇头,小声说道,“太贵了买不起,我们去找便宜的!”
五人已经走到胡商跟前,长乐公主很同情瞅了一眼胡商摊位。
玻璃、猪肉都和苏尘有着莫大关联。
“飞天灯!”一位少年郎踩在木箱上举灯高呼:
“写上心愿直上九重天,玉帝老君瞧得见,保佑郎君科举高中,保佑娘子觅得如意郎君!”
少年郎中手孔明灯薄如蝉翼,灯罩在微风下鼓胀,烛光摇曳好似蠢蠢欲动要冲上九重天。
少年郎推销之词深得长乐公主之意,她推着苏尘在那少年跟前停下。
苏尘二话不说,开口问价:“兄台,孔明灯怎么卖!”
孔明灯做工看上去不是太复杂,苏尘认为价格应该不贵。
超过十块钱一盏,苏尘掉头就走。
另外,苏尘感觉卖孔明灯的少年年纪不大,最多不超过二十一岁。
而且不像生意人,倒像是个读书人。
书生气很重,又像会点拳脚功夫。
否则单脚站在不足三寸宽,竖着的木箱上一般人很难立足。
少年见有人上前询价,双脚落地,将手中的孔明灯递给苏尘,拱手一礼:“足下且看看天灯可否合意!”
‘足下’是个很客气谦让用语,表示我在低着头看着你的脚说话。
少年从未听过孔明灯,当下也没有所谓的孔明灯。
飞天灯西汉时常用于军事,作烽火传递讯息之用,东汉时期民间广为效仿。
放飞天灯祈人归,百姓以此祈福许愿。
“孔明灯做工还行很轻巧,多少钱一个,便宜点我买五个!”
苏尘很有钱,但身上没钱。
小兕子下意识摸了摸挎包,那里面藏着一笔巨款。
除了长孙皇后给的两百五十文,小兕子还有一百多文私房钱。
少年郎打量着苏尘,实则为不知如何开价。
他是从江南道吴郡而来,进京参加秋闱科举的考生。
富读书,穷习武,穷书生进京赶考只会出现在戏曲中,有条件读书的人就没有穷人。
不过陆侑谦也算是个奇葩,来到长安不到一个月,便花光了所有盘缠。
前半个月天天混迹平康坊各大热闹场所,后半个月免费住寺庙。
看到长安城到处使用纸币,误以为是借贷凭证,他也想去搞点纸币来救急。
几番打探,得知纸币来自皇家银行,于是跑去银行租借纸币。
结果可想而知……
他家世代经营热门营生,虽不及顶尖豪门世家,却也家产无比丰厚。
江南道吴郡四大姓:顾、陆、朱、张,属于江南本土最古老望族,可追溯到三国东吴时期。
“足下爽快!”陆侑谦憋了半晌,伸出左手五指撑开。
苏尘点点头,和他预想的差不多,“五文一个,价格公道,来五个!”
陆侑谦再次比划手掌,小心翼翼提醒,“五……五十文!”
“五十文?你看到我钱包的钱了?你咋不去抢!”苏尘像是被人踩到尾巴,狠狠瞪了一眼陆侑谦。
大手一挥,“小兕子我们走,看好钱包!”
“仁兄且慢,仁兄请留步!”
陆侑谦急了,这几日他和他的书童在寺庙吃着免费斋素,口中没有沾得一点荤腥。
他来长安赶考不是为高中榜首当官,只想等着落榜。
经朝廷统一招收送往贞观师范学院培训,而后朝廷会给一个八品编制的助教。
陆家在江南道属一属二,但是族中却无人入朝为官。
以前是不屑,如今大唐形势发生了巨变,能与朝廷搭上关系更有利于家族经营。
像陆侑谦此类情况的名门子弟不在少数。
苏尘也没有太绝情,停下脚步看向陆侑谦,“说,多少钱!”
陆侑谦作揖一礼,态度很是诚恳,“这位仁兄,实不相瞒!在下不远两千余里自江南吴郡进京赶考,苦于盘缠耗尽囊中羞涩,腹中已无……”
“江南吴郡?”
陆侑谦见苏尘止步并对吴郡产生兴趣,脸上稍显放心的笑容,“正是!”
苏尘没听过吴郡,问道:“吴郡是哪里?”
“吴郡属江南道!”
苏尘点点头又问:“在江南道哪里?”
“……”
陆侑谦不知如何接话,置郡数百年之久的吴郡苏尘尚且不知。
苏州恐怕更是不曾有过耳闻。
身旁的长乐公主同样认为苏尘不知苏州之名,因此没有出言提醒。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