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指的是娜仁和琪琪格。”
“莫非,万岁爷是愿意……”
“应当是,琪琪格到死都不曾搬离宁寿宫,也始终是个庶妃。而如今娜仁……或许从娜仁享嫔位份例起,皇上就已经有这个念头了。”
“所以,万岁爷是在压制娜仁格格,担心她仗着您的势,在正式成为妃嫔之后,会气焰太盛。”
“哼!”太皇太后发出一声冷哼,似乎依旧对自个儿的好孙儿十分不满,身上的怒气却尽数散去。
“嫔位份例是敲打,搬去承乾宫与佟佳氏同住,既是殊荣,也是制衡,那这正式册封的旨意又是怎么回事?
皇上愿意碰娜仁,却不代表乐意让她生下皇嗣,既然如此,莫说是七嫔之首,便是一个妃位,甚至是贵妃又如何?
结果,我科尔沁的贵女,竟然只得了嫔位最末,如今,什么人都能压在博尔吉济特氏头上了?”
尤其是其中一人,还是太皇太后门下的包衣奴才,这不是在打她的脸吗?
太皇太后和苏麻喇姑的视线一起转向了那个盒子,苏麻喇姑亲自打开,检查并无不妥之后,才将里头的东西递给太皇太后。
“砰!”
太皇太后猛地一拍桌子,脸色十分难看。
苏麻喇姑抽走太皇太后手里的那张纸,迅速浏览完后,也变了脸色。
“这!怎么会!”
盒子里的东西是证据。
什么证据呢?是太皇太后对钟粹宫下手,顺便嫁祸给佟佳氏的证据。
怪不得,怪不得明明万岁爷愿意给博尔吉济特娜仁最后只得了一个末尾的慎嫔,竟然是受了慈宁宫的连累,这让太皇太后如何能接受。
“是佟佳氏。”太皇太后笃定道。是佟佳氏呈上的证据,所以最后她科尔沁的格格只是一个末位的慎嫔,但是佟佳氏却成了贵妃。
“怪不得,按理说,就凭佟佳氏之前做的那些事,即便万岁爷看在慈和皇太后的份上轻轻放过,心里也不可能没有疙瘩,最多一个妃位罢了,她却成了贵妃,只怕……”
“只怕是借着这一次的机会,成功引得皇上怀疑,让他觉得佟佳氏之前犯下的那些错,都是在给咱们背锅!”
“佟佳氏,真的有这个能耐吗?”
不是苏麻喇姑轻视佟佳氏,而是,佟佳氏入宫不久,这么短的时间里经营的势力能有多厉害?
即便是她接受了慈和皇太后留下的人手,但,慈和皇太后本身在先帝一朝也只是一个小透明,留下的人手能起多大的作用?
“怎么没有,你忘了,宫外还有一个佟家呢。当初,佟佳氏(孝康章皇后)的死因不就是他们揭发的?没有证据都能捏造出证据来,佟家的能耐大着呢。”
“所以,万岁爷并未真的相信佟佳氏呈上去的这些证据?”
“半信半疑吧。”
“格格,这是好事啊。
即便是半信半疑,万岁爷疑心的也是咱们慈宁宫,而不是娜仁格格本身,否则,只怕连如今的慎嫔都不会有。
虽然现在瞧着娜仁格格势弱,但是跟佟佳氏比起来,她可是清白多了,在万岁爷心里高下立判。”
“你说的没错,宫里如今得宠的都是些包衣奴才,只要皇上愿意走出这一步,真正了解过草原上的明珠之后,哀家不信他会不喜欢娜仁。”
很多时候,只要有一,就会有二,即便皇上如今依旧打定了主意,来日未必不会改变。
“梁九功说万岁爷其实是想与您亲近的,那想来是他知道佟家捏造了证据,但是又没法完全消除怀疑,加上您之后小动作频频,所以才……
但是偏偏万岁爷又没法真的将您当成了敌人,所以便一直拧巴着。
主子,既然万岁爷已经退了一步,那咱们也服个软吧?否则,岂不是生生将人推到了佟家那头去,白白让他们得了好处。”
“哀家知道你的意思,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从前皇上将荣妃放在心上,为她花了那么多的心思,到头来说弃便弃,丝毫不顾旧情,可见他本质上就是一个冷血无情的人。
在他的眼中,哀家可不只是一个慈爱的玛嬷。”
“格格,这怎么能一样呢?
那荣妃即便真得了万岁爷的喜欢,但是她做出那样的事来,哪怕就像她自己说的,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孩子,可是对万岁爷来说,那就是荣妃仗着他的宠爱愈发狂悖。
以下犯上,这个罪名可不比谋害皇嗣轻。所以啊,做错了事的荣妃与惠嫔才会都失了宠。
但是您可没有做错事,万岁爷如今对您的怀疑都源自佟家的污蔑,既是污蔑,澄清了就好。”
“苏麻,哀家是真的看不透皇上究竟想做什么了。”太皇太后有些心累地闭上了眼睛,喃喃道:“哀家何尝不想与自己的孙儿修复关系,但是......”
她害怕这是对方故意为自己设下的陷阱啊。
孙儿算什么?这一生,除了苏麻喇姑,太皇太后谁都不相信,包括丈夫、儿子、姑母和姐姐。
见格格难得又流露出脆弱的神色,苏麻喇姑不顾规矩,从身后抱住了她。
“格格,奴才会一直陪着您的。而且,您怕什么呢?
万岁爷不是太宗皇帝,他在您的眼皮子底下长大,有多少手段又是从您这里学的。况且,万岁爷到底还年轻,经过的风浪少,就和咱们的阿哥一样。”
“你说的没错,是哀家老了,竟然变得未战先怯了。”太皇太后重新打起精神,拍了拍苏麻喇姑的胳膊,示意自己无事了。
“即便娜仁有了机会,荣妃和赛音察浑咱们也不能放弃。”
“是,荣妃是个有福气的,留着她,咱们的选择也能更多一些。”
“钟粹宫那里都查清楚了吗?”
“不可能会有错,咱们在敬事房的人手已经偷偷瞧过彤史了,万岁爷留宿钟粹宫的这几回,只宠幸过荣妃一次。
而且隔天,梁九功就送了香过去,当时荣妃和李嬷嬷几个心腹的面色不太对劲。”
“香有问题?”
“是,让太医看过了,那香是用来避子的。”
太皇太后心中一惊,“皇上这是为了荣妃的身体考虑,还是不愿她再添一分福气?”
“关键不在于万岁爷的打算,而是荣妃心里是怎么想的。”男人和女人的立场不同,思考的角度不同。
“就像当初的海兰珠和董鄂妃,在她们饱受丧子之痛时,太宗和先帝不是没想过让她们养一个孩子,以慰心中伤痛,但是结果呢?”
结果自然是海兰珠和董鄂妃都郁郁而终了。
“在太宗和先帝眼中,其他人生的孩子也是自己的血脉,即便比不上心爱之人亲生的,但只要养在她们身边,改了玉牒,那就是他们的孩子。
可是,对海兰珠和董鄂妃来说,是这样吗?
自己的孩子死了,丈夫却让她去养别人的孩子,还是丈夫和其他女人生的孩子。她们真的愿意吗?
一个宠妃,还是一个得到了帝王真心的宠妃,真的会乐意让别人的孩子代替自己刚刚夭折的孩子吗?”
这宫里确实有很多妃嫔希望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哪怕不是亲生的,但她们或是因为孤单寂寞,或是为了余生打算,亦或是野心勃勃,想要拼上一拼,所以,需要一个孩子。
但是这些人和海兰珠,和董鄂妃是不一样的。
“偏偏,帝王的真心,她们不能拒绝。”可不就只能内心煎熬着,直至熬干了自己的心血和生机。
“荣妃虽与海兰珠和董鄂妃的例子不同,却是殊途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