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了。”刘裕沉声道,“晚上我带三十万过去,算是帮他们还债,也算是……送二大爷最后一程。”
刘妈妈看着儿子紧绷的侧脸,没再说什么,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
屋里一时安静下来,只有窗外的风呜呜地吹着,像是在为这桩憾事叹息。
刘裕攥紧了拳头,包扎伤口的纱布很快被渗出的血染红——他建医院、定规矩,本是想让村里人活得体面些、踏实些,却没成想,规矩到了下头,竟变了味,还活生生耽误了一条人命。
这事,绝不能就这么算了。
刘裕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火气,对热芭道:“你开车,咱们去镇上银行。”
“我也跟着去!”刘依霏立刻站起来,“你手伤着,多个人照应。”
热芭已经拿起车钥匙:“不用,我一个人就行。”
“热芭跟我去就够了。”
热芭开着车,很快到了镇上的汉唐银行分行。刘裕直接走进VIp室,让柜员办了张存着25万的银行卡,又取了5万现金,用信封装好,这才转身往回走。
到家时,刘妈妈已经换好了一身素净的衣服,正等着他。
两人没多耽搁,径直往村东头王家赶去。
傍晚的村子渐渐安静下来,只有王家所在的胡同口人声鼎沸。
远远就看到不少村民进进出出,有搬桌椅的,有搭棚子的,还有妇女们围着择菜——农村的规矩就是这样,谁家遭了难,邻里乡亲总会主动来搭把手,哪怕帮不上大忙,凑个人气也是好的。
“哟,这不是小裕吗?啥时候回来的?”一个正在搬板凳的大叔认出了他,笑着打招呼。
“刚回来没多久。”刘裕点头回应,和几个相熟的村民简单寒暄了几句,便快步走进了王家院子。
院子里乱糟糟的,墙角堆着些没来得及收拾的农具,屋檐下挂着几串干瘪的玉米。
刘裕绕过院里忙碌的人群,径直走进了厨房——二大娘多半在这儿忙活。
果然,灶台前那个瘦得脱了形的身影正是二大娘。
她以前是出了名的心宽体胖,脸上总挂着笑,可现在,脸颊的肉都塌了下去,眼窝深陷,鬓角添了好多白发,正佝偻着腰给一大锅菜翻炒,动作都透着股无力。
“二大娘。”刘裕轻声喊了一句。
二大娘回过头,看到他时愣了一下,随即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哎呀,是小裕啊……你咋回来了?”
“他正好在京城开会,忙完就回来看看我,明天就走。”刘妈妈连忙上前,帮着递过一个洗好的盘子。
“小裕是大忙人,”二大娘低下头,继续翻炒着锅里的菜,声音有些发颤,“忙点好,忙点好……”
刘裕看着她单薄的背影,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着,愧疚地说:“二大娘,对不起,我回来晚了。医院那边的事,是我没管好,让您受委屈了。那些人胆子太大,竟敢阳奉阴违,我一定严查。”
“可别这么说。”二大娘连忙摆手,眼圈红了,“这哪能怪你啊?这些年你为村里做的事,谁心里没数?家家户户盖起小楼,孩子们上学不花钱,老人们有养老金,这都是托你的福。你管着那么大的摊子,有照顾不到的地方,难免的。”
刘裕没再多说,直接从口袋里掏出那张银行卡和装着现金的信封,塞进二大娘手里:“这里面是三十万,您先拿着。我知道,钱换不回二大爷的命,但这是医院该给的赔偿。以后您每月还能领到四千块补助,只要我在,就不会让您日子难住。”
“这钱我不能要!”二大娘吓得赶紧往回推,“你帮衬村里够多了,我哪能再要你的钱……”
“这不是给您的,是医院的错,就得医院担着。”刘裕按住她的手,语气坚定,“您必须拿着,不然我心里更不安。”
刘妈妈也帮着劝:“他二大娘,你就收下吧。小裕这孩子心重,你不收,他能别扭好几天。”
二大娘看着手里沉甸甸的信封,又看了看刘裕泛红的眼眶,犹豫了半天,终于点了点头,抹着眼泪说:“那……那我先替你二大爷谢谢你了。你们先去找个地方坐着,饭菜一会儿就好。”
“饭不用做了。”刘裕直接掏出手机,“二大爷的丧事,今天起由医院全权负责。”
不等二大娘反对,他已经拨通了电话,先是打给镇上最大的酒店,让他们立刻派来厨师团队,带足三天的食材;又联系了丧葬用品店,让他们把最好的棺木、花圈、纸扎用品全送过来,越多越好。
二大娘在一旁急得直摆手:“这哪行啊,太破费了……”
刘裕按住她的肩膀:“二大娘,这是应该的。您就别管了,安心等着就行。”
果然,不到半小时,院子外就传来了汽车引擎声。先是几辆货车拉着满满当当的丧葬用品赶来,花圈堆成了小山,上好的红木棺木被小心翼翼地抬进来;紧接着,酒店的厨师团队也到了,带着锅碗瓢盆和新鲜食材,在院子角落搭起了临时灶台,没多久就飘出了饭菜香。
原本空荡荡的胡同被挤得满满当当,帮忙的村民们都看愣了,纷纷议论着:“还是小裕有本事,办事就是利索。”
晚饭就在王家院子里开的席,来帮忙的村民们都坐了下来。
刘裕没让热芭她们过来——灵棚已经搭在院子里,白幡飘着,气氛终究太沉重,不适合她们。
他陪着二大娘坐了一桌,给她夹了些菜,轻声说:“您多吃点,后面还有得忙,得有精神撑着。”
二大娘点着头,眼泪却忍不住掉进碗里。
夜色渐深,灵棚里的长明灯忽明忽暗,映着刘裕沉默的侧脸。
他知道,这三十万、这场体面的丧事,都换不回那个在地里刨了一辈子的老人,但至少,能让活着的人少些难,让这桩憾事,能了得体面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