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八年,十月初七,黄忠率部破余杭城,斩敌两千余,俘虏数千,缴获粮草辎重无数,守城主将吕范突围无望,自刎于余杭县衙内,黄忠知其忠勇,下令厚葬吕范。
建安八年,十月十三,甘宁披甲执锐,终破吴县,老将黄盖、程普为护吴夫人、孙策子女死战,使孙静、吴景得以率部突围南遁,黄盖、程普各率部曲力战,终因寡不敌众力竭而亡,甘宁怒其顽抗,遂命人砍二人首级送抵钱唐!
建安八年,十月十五,孙静、吴景护吴夫人、孙策子女一路辗转,终突围至海盐,岂料入城之际,却遭守将算计,一行俱被俘押,数日后,甘宁遣将至海盐,收降众数千,孙氏亲随随同被俘将领俱被押至钱唐,献于帐前。
建安八年,十月二十三,沙摩柯率无当飞军,弹压俘虏久攻富春,终破城门,守军士气大跌,守将徐逸死战,被沙摩柯斩杀!
建安八年,十月二十八,纪灵携将诸葛虔、毋丘兴、孙礼先于余暨城外设伏,破敌援军,斩首千余,余众溃散。纪灵乘势攻城,昼夜不息,城内守将终不敌曹军猛攻,余暨城破……
在过去近月间,吴郡、会稽郡交汇之地,上演了荡气回肠的征战,以万来计的双方将士,在各自将校的统率下,围绕一座座城池展开攻防,几乎每天都有人死伤,局势在时间流逝下渐朝曹军一方倾斜。
“这仗打的真是痛快啊!!”
钱唐城外,曹军大营。
曹震难掩激动,对围聚在一起的曹植、曹冲、曹演等人说道:“如今在此所聚人马,算上从江东各处赶来的诸族部曲,还有响应讨逆的山越各部,这规模超过了十万众。”
“要是汉升将军、孔山将军他们没有奉命前出,去往会稽郡北部诸县征发,恐在此的兵马更是惊人啊。”
“是啊。”
曹演颇为感慨的点头,“只此等规模的兵马,别说是区区一座钱唐,纵使再城高墙厚的坚城,都难以抵挡我军攻势,孙策败亡已是必然趋势了。”
“话是这样说,可大兄为何围钱唐而不攻呢?”
一听这话,曹震一改适才的激动,表情有几分凝重,“如此规模的兵马,汇聚于钱唐城外,更有众多悍将在此,但大兄却不下令攻打钱唐,这每日消耗如此大,大兄难道就一点不犯愁吗?”
曹植、曹冲哥俩相视一眼,露出各异的神色。
如何能不犯愁。
聚于钱唐的兵马,除去人吃的,还有马嚼的,哪怕是有此前的缴获,还有源源不断的粮草辎重,通过长江等运抵前线,这压力依旧是极大的。
可就是这样,曹昂却围着钱唐始终不攻。
“还没有看明白吗?”
曹冲沉吟刹那,看向曹震开口道。
“看明白什么?”
曹震生疑道。
“针对当前江东的形势,不能只算经济账,更要算政治账,军事账。”曹冲听后,深吸一口气,对曹震他们说道。
“明眼人都能看出,孙策败亡只是时间问题,人尽皆知的大势,大兄难道会看不透彻吗?”
“黄忠、邓方他们奉命攻打会稽郡北部诸县,虽说在上述诸地,仍有数万江东军残部被朱治、贺齐、芮良、芮玄等将统属,但他们是分散在各地的,如果他们能聚于一处,或许能抵御住我军攻势。”
“可问题是孙策被我军层层包围,其根本就无法对朱治他们下令,这也就使得朱治他们纵使知晓分驻各地,会被我军分而攻之,但他们却不敢轻易舍弃所驻之地。”
“而在此背景下呢,丹阳、吴郡等地治下诸族部曲,还有此前听命于我军的山越各部,却因大兄颁布的军令朝钱唐一带汇聚,这对外宣称的是共讨乱江东贼众,是为了叫他们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可实际上真是这样吗?”
“大兄是为了将他们抽离地方?”
曹震似想到了什么,瞪大眼睛道。
“不错。”
曹植在看了眼曹冲后,点点头道:“早先大兄就讲过,这世间诸事但凡牵扯到了利益,都是有主次矛盾的。”
“站在江东归属的角度,先前我军的主要矛盾,是气焰嚣张的孙策,是规模不小的江东军,至于江东诸族、归化的山越各部是次要矛盾。”
“因此在那一时期下,我军主要打击与消耗的是孙策为首的江东军,只有把他们都打败了,将嚣张气焰给打下来,我军才能在江东地界保持优势,从而拉拢与凝聚被孙策压制震慑的各方。”
“但现在呢,明显是反过来了。”
“对对,是这个道理。”
不等曹植把话讲完,曹震伸手打断,“与江东军的仗打到现在,局势已是日渐明朗,豫章郡治下,有鲁肃、蒋琬、魏延他们在,而周瑜等人也都归降了,而丹阳郡境内,有太史慈、诸葛瑾他们在,至于吴郡,更有袁涣、甘宁他们在。”
“跟先前比起来,大兄这边,已很少收到各地传回的维稳军报了,这代表着什么,我军正在逐步接管地方。”
“乖乖,我怎么把这些给忽略了,孙策在各郡打下来的,有不少是来自各族的,对于我军来讲,这些是打赢孙策缴获的,是无数健儿拿他们的命,用他们的血得来的,这是肯定不能返还的。”
“这江东诸族也好,山越各部也罢,如果他们多待在各地治下,指不定会闹出什么乱子来呢。”
“与其这样,倒不如借着围剿孙策之名,先将他们中的多数聚集起来,哪怕有少部分没有过来,这也影响不了大局了。”
“正是。”
曹冲露出淡淡笑意,看向曹震说道:“看待事情不能只看一面,看似在今下境遇,我军消耗了很多粮草辎重,可从长远来计,对豫章、丹阳、吴郡各地的接管,特别是对土地的清算,地方秩序的维稳,会给我军带来众多好处。”
“再者言,将他们聚集在一起,除了上述这些种种外,还有至关重要的一点,是叫他们知晓我军兵锋之盛,特别是大兄麾下所驱诸将悍勇,只有这些深入人心了,一个个这心底里才知何为惧怕。”
“孙策表现出的悍勇,太过于肤浅了,所部释放出来的,多是以他身先士卒为表现,而大兄呢,是在不动声色间,就将规矩、威仪全都给树立起来了,而麾下的将校,一个个是争先恐后的为大兄蓄势。”
这就是差距啊。
曹震露出复杂的表情,内心深处更是感慨万千。
他还在为眼前得失计算,可自家大兄呢,却在为今后掌控江东,治理江东,在谋划种种了。
人最怕的就是比较。
“如果是这样的话,齐聚于钱唐的那些群体,难道会看不到这些吗?他们心中不会有什么想法吗?”
沉默许久的曹演,此刻看向曹植他们,讲出了心中想了又想的话,毕竟这是将他们隔绝出来的,但问题是他们也属江东的一份子啊。
“哈哈……”
曹植、曹冲听到这话,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随即二人就大笑起来。
“嗯?”
见二人如此,曹演不由生疑。
“伯修,你就是太耿直了!!”
曹震一脸无奈,伸手对曹演道:“这等道理,我都看明白了,你难道还没有看明白吗?”
“什么意思?”
曹演皱眉道。
“大兄巴不得他们看出来呢。”
曹震叹口气道;“谁要是有什么不满,甚至是做些什么,刚好趁着眼下在江东之战还没打完,顺带手就给解决了。”
“表达不满的机会,给你们了。”
“但你们要是现在不用起来,那事后就没有用的可能了。”
“大兄先前说过啥话来着,对,服从性测试,就是这个词,在该表达的时候,因为这样或那样的缘由,没有表达出来,使自己低下了头,那么自此以后,超过这一底线的就不能做。”
这就是顶级阳谋啊。
曹植、曹冲心底生出感慨,他们看到现在,才算明白自家大兄所谋有多大,趁着眼前秩序不稳,人心漂浮下,谁要是有什么诉求,只管讲出来嘛,如果是有什么矛盾,也可以爆发出来啊。
可问题是谁敢?
是孙权他们敢?
是陆议他们敢?
是归化山越敢?
就不说曹昂有什么想法,单单是麾下参与到征伐江东的那帮武将,但凡有人敢知道谁给自家公子提条件,讲要求,看着吧,那一个个必然会冲到最前面,叫他们知道刀为什么能砍人!
在曹昂的眼里,孙策还是顾及脸面的,真要将他摆在孙策这个位置,趁着中原大乱期间,在席卷江东各地下,对于本土派势力,就一个底线,要么彻底臣服,要么彻底抹杀,这样用本土派累世积攒的财富,一方面壮大富春孙氏底蕴,一方面凝聚麾下追随的文武,把江东给打造成铁板一块,这样最差都是割据一方,闹不好还能反攻中原呢。
可孙策没有这样做,这源自于内部的意见不统一,但也是这样,使得孙策其实是两头都不讨好的,一方面是江东本土诸族对孙策的排斥与厌恶,一方面是没有将麾下彻底凝聚在一起,只能靠凭功授兵来凝聚,但问题是这在初期下可以,可随着时间的流逝,这就使得有建树的人爱护羽翼了。
有孙策在江东的前车之鉴,曹昂肯定不会再犯类似错误,所以针对江东的洗牌,已经在大幕渐落下开始布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