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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儿洞那浸透着阴寒与血腥的景象,仿佛是一幅恐怖的画卷,深深地烙印在戚福的脑海里。那阴森的气息,如同一块沉重的冰,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头,缓缓沉入他内心深处的湖泊。然而,湖面却依旧平静无波,似乎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戚福骑在马背上,迎着凛冽的寒风,疾驰在返回走寨的道路上。那风如刀割般刮在他的脸上,带来阵阵刺痛,但他却浑然不觉。他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尽快离开这个可怕的地方。

一路上,他的身影在雪野中显得格外孤绝。他没有选择折返讫寨去寻找丁阿牛,质问他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因为他知道,这样做只会打草惊蛇,让事情变得更加复杂。同样,他也没有急匆匆地赶回寨中,去面对那位在屋内愈发“勤勉”地改制衣衫的容玛,与她撕破脸皮。

那黑暗洞窟里的冻僵尸骸、诡异的骨骸,以及那枚染着不祥气息的深褐布片,都如同飞雪落入森林一般,悄然无息地消失在他的记忆深处。

在这个看似平静的寨子中,唯有兹马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些不寻常的细节。他注意到,与少爷一同外出的二麻、王天和七九这三个精悍的好手,并没有像往常一样一同归来。然而,对于这一情况,戚福却只字未提。

兹马心里跟明镜儿似的,他深知这并非偶然,而是一种精心的安排。这三个人就像是沉入更幽暗处的眼睛和耳朵,默默地观察着周围的一切。

寨子里的生活似乎并没有因为他们的缺席而受到影响,一切都显得那么平静和正常。容玛也如往常一样,越发地融入了这个寨子。她的手指灵活地翻飞着,熟练地缝着滚边兽皮,与其他几个妇人低声交谈着。

偶尔,容玛会抬起那双清澈透明、略带羞怯的眸子,不经意间与戚福的视线交汇。然而,每当她与戚福那平淡的目光相对时,就如同一只受惊的兔子般,迅速地垂下眼帘,然后又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继续认真地穿针引线。

戚福迈着坚定的步伐,沿着寨墙缓缓巡视着。他的身影在雪地中显得格外高大,仿佛与这片冰天雪地融为一体。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戚福不用回头就知道是兹马。只见兹马快步跟上,气喘吁吁地压低声音禀报:“少爷,后山地洞那边出状况了!靠‘猫耳洞’入口那一段,昨日雪崩的余威还没散去,今天又有大量落石轰隆隆地塌方了一大块!现在那地方已经被堵得死死的,根本过不去啊!”

戚福的脚步并没有因为这个消息而停下,他的目光依旧投向寨后那片被厚厚积雪覆盖的陡峭山壁,眼神冷静而沉稳。过了一会儿,他才缓缓开口说道:“知道了。通知正在开路的弟兄们,让他们全部停下来,原地待命。目前先不要去挖掘那处塌方的地方,以安全为重,避免出现不必要的伤亡。”

戚福心里很清楚,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下,强行去挖掘已经坍塌的雪洞,简直就是拿性命去冒险。那处后路,暂时只能先搁置一旁,等待更合适的时机再去处理。

“是!”兹马连忙应道,并恭敬地低下头,表示领命。

就在戚福即将迈步走进屋子的时候,兹马突然快步上前,走到戚福身边,然后压低声音,用一种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到的音量说道:“少爷,还有一件事情需要向您禀报。”

戚福停下脚步,转头看向兹马,眼神中透露出一丝询问之意。

兹马继续压低声音说道:“这两日,在风雪停歇的间隙,我们巡山的兄弟们在北面的断头隘和破沟洞里,接连发现了三拨陌生的面孔。总共是六个人!他们的行为举止十分诡异,一点都不像普通的猎户或者采药人。而且,他们手里还藏着一些不明所以的家伙什儿,显然是不想让人发现。”

说到这里,兹马稍稍停顿了一下,似乎在观察戚福的反应。接着,他又补充道:“按照您之前的吩咐,我们没有惊动他们,而是趁着雪势将他们全部放倒,然后悄悄地拖回了地窖里。现在,他们正被冻得蜷缩在草堆里,不停地哆嗦呢!”

戚福听完兹马的汇报,他的脚步在石阶前猛地停住了。他慢慢地转过身来,背对着满院子被寒风吹得四处飘荡的积雪,整个人仿佛与这冰天雪地融为一体。

目光如同深冬时节结冰的湖面一般,平静而幽邃,让人难以窥视其中的真实想法。

过了一会儿,戚福才缓缓地点了点头,从他的口中只吐出了一个字:“好。”

地窖的阴寒潮湿深入骨髓,混杂着陈年草料腐败的气味和新鲜的血污腥气。三拨六个被逮住的“闯山者”,此刻蜷缩在冰冷刺骨的泥地上,身上只裹着单薄破旧的湿衣,冻得嘴唇发紫,牙齿咯咯作响。他们被粗绳反捆着手脚,嘴里塞着破布,只能睁着惊恐又混杂着几分桀骜的眼睛,盯着地窖口那点微弱渗下的天光。

看守的几个守卫如岩石般杵在窖口阴影里,腰刀在侧边压着,随时能抽出试试它们的锋利。

戚福并未急着下去。他站在地窖旁储存皮子的棚屋下,听着窖底隐约传来的哆嗦和压抑呻吟,神情漠然。兹马站在他身旁,低声将抓捕时的细节一一禀报:

“断头隘那俩,身手滑溜,背的包像是裹着铁器,分量不轻。放倒时挣扎得最狠,靴底绑着短刃。”

“破沟洞里那四个分两拨。一拨像是看风的,另一拨领头的家伙手上虎口有厚茧,指骨粗大,眼神凶得很,被撂倒前还想发哨!”

“哨?”戚福眉峰微不可察地一挑。

“是!一种骨哨子,没来得及响就被老四一个石子打掉了牙!”兹马从怀里摸出一个被踩裂的、沾着血污和泥土的精致小巧的骨哨子。

戚福接过那枚冰冷的哨子,借着棚屋缝隙透进来的微光,指腹在哨壁上细细摩挲——那上面刻着几个极其微小的、排列怪异的凹点,绝非寻常信号哨!

一种冰冷的熟悉感瞬间掠过戚福心头!这符号排列……与娘儿洞石壁下发现的那块刻着标记的陶片上的某些弯曲线条,隐隐透着某种暗合!

他眼底的冰层裂开一道缝隙。

地窖里哆嗦的声音里,夹杂着一些更细碎、更诡异的声响……像是指甲无意识地刮过冰冷的窖壁,带着绝望的节奏。又像是…某个人喉咙深处竭力压抑的、不似人声的低喘。

“少爷,”兹马看着戚福把玩哨子的凝重神色,低声问,“下面冻得也差不多了,要不要……?”

戚福抬起眼,目光穿过棚屋简陋的缝隙,落向远处内屋方向。屋内灯火未熄,隐约传来容玛低柔而平缓的……哼唱?是什么古老悠长的小调,在寒风中显得格外温婉宁静。

地窖底部的寒冷挣扎与那内屋灯火下的温婉哼唱,在这冰冷的寒夜里,形成了地狱与人间的诡异交响。

戚福将冰冷的骨哨子拢入掌心,那坚硬的棱角硌着皮肉。他转身,朝着通往地窖那深坑入口的黑黢黢石板台阶走去,步伐沉稳,落地无声,不是在走向一群囚徒,而是踏入一个早已布好迷雾的战场核心。

“去看看。”他的声音比窖底的寒气更冷。真相或许冻僵在雪里,或许深埋在诡秘的纹路中,亦或许……就瑟缩在这地窖的囚徒和那内屋的哼唱里,等待着他去一层层剥开那带着血色的冰封外壳。容玛的“伪装”,到了见真章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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