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天阙之地，把抛起的钱囊一把攥进手心里，林岚眉眼带笑拖着步子远去，在他身后，衣衫上满是鞋印的少年倒在地上，逐渐把自己缩成一团。
“阁下，还烦请等一下！”
离去的林岚轻哼着调子，没有停下的意思。
“喂……”少女走出两步，然而有一道身影比她更快，白衣翻飞，待一切落定时，林岚已经被扭住了双手半跪在地。
钱囊自半空落下，那道白衣身影手一探，掂了掂鼓鼓囊囊的钱袋，忽然一愣。
“做什么呢！”林岚一恼，双手柔若无骨般自束缚下挣脱。
白衣身影下意识地再度抓去，林岚身子一仰，脚尖狠狠踢上白衣人拿着钱囊的手。
钱囊脱手，白衣人挡下林岚伸出的手，不想被林岚借力跃起，脚掌在白衣人右肩一踏，他自半空翻滚而过，把钱囊再度握在了手中。
少年身边的少女下巴一抬，扬手间三道微光划破虚空，同时白衣人抓住了林岚的脚踝，但他并无伤人之意，本想将人扯出少女的攻击范围，谁知林岚身体拧转，非但避过了攻击，而且没被抓住的那只脚还朝着白衣人脑袋踢去。
白衣人松开了手，林岚落在地上，没有任何的停留，他脚尖一点跃上一边的墙头，明净的眼眸自两人身上扫过，随后消失在了另一头。
在白衣人追去时，空巷无人，只有两只流浪的野猫在翻着墙角的垃圾。
“你，还好吗？”少女蹲在了少年身边，不怎么熟练地关切问道。
少年已经被刚才的变故惊呆了，此刻在少女纯粹的目光注视下才缓缓回过了神，张了张嘴，结结巴巴道：“两，两位大人，你们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刚刚那位是救了我的恩人。”
“……”
白衣人在拿到钱袋时就有猜测，一个流浪的孩子再怎么省吃俭用也是很难攒到这么多钱的，所以他才未尽全力，也让人逃了去。
“那个钱袋……不是你的？”少女震惊又呆滞。
“那本来就是那位大人的东西，”少年有些无奈地解释道，“打我的人偷了那位大人的钱袋，若非如此，我哪里值得大人出手呢！”
少女：“……”平生第一次见义勇为，搞砸了。
……
“常禁也不好好管管北辰的民风，”林岚狼狈地从街角的垃圾堆里爬了出来，惊得两只野猫一下子逃窜了开去，“不过那个穿白衣的，是不是王城那个？”
林岚还记得王城赌坊，有一位白衣男子跟着自己押注了妖兽山脉传承不在任何一位战王身上。
现在仔细想想，那人的面容身形有几分眼熟，或许是武洲故人也不一定，只是像他一样都对外貌做了伪装。
至于那个少女，看其衣着打扮不像是北辰之人，日后如果再遇到得要仔细着点。
“我还以为是我猜错了，想不到你还真的躲得下去啊。”一道清脆悦耳的声音传来，还伴随着珠玉碰撞的清响。
“……”
林岚身子一僵，正想着那个少女呢不想正主就出现了，顺着眼前出现的那双秀气的鞋子向上看去，少女微微嫌弃地捂着鼻子，但想了想，还是朝着他伸出了一只白皙娇嫩的手。
“抱歉，是我误会你了。”
林岚意外地弯起了唇角，撑着地面站起了身，看青年不需要自己搀扶，少女迅速地收回了爪子，同时向后退出了两步。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猜的，”少女迅速回答道，脑袋里浮现的却是曾经那个个头不高的少年，是他的话倒是很会挑这种令人意想不到地方，“我住的客栈就在附近，要不去我那里洗洗？”
林岚挑了下眉梢，“你不是北辰的人。”
“不错，所以你害怕的话大可当街大喊救命，我害不了你。”少女朝他露出了一个天真无邪的笑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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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日里只要是需要出门的时候，林岚都会以铅华作为修饰，尤其注意区分圣人箬衣与他自己，但如今他不以圣人名义行走，加之铅华用一点就少一点，因此稍微犹豫了一下，他还是将其收了起来。
换了身干净衣服的林岚还带着些许潮气回到茶室，少女正坐在窗边看着屋外停落的几只飞鸟，淡淡的青烟缭绕，容颜秀丽，姿态端庄。
少女正好听到动静也抬头看来，她微微一怔，旋即面色猛然改变。
林岚淡淡一笑不慌不忙，来到少女对面坐下，“在外行走偶尔也有乔装的时候，没吓到你吧？”
少女收敛了外露的情绪，注视着林岚，一字一顿道：“确实吓了一跳，你乔装得很好。”
林岚伸向茶盏的手略微一顿，抬眸迎上少女的目光，笑容依旧挂在他的唇角，他道：“还没问你叫什么？”
少女一手托腮，目光没有离开林岚，她笑答，“殷非，是非的非。”
一个毫无印象的名字。
林岚收回了手，没有去拿少女手边的茶盏，他敛去眼底锋芒，弯起眸子笑了笑，“我们就算扯平了，那我也不打扰姑娘休息了。”
他说完话便起了身，然而少女一抬手，茶室门窗顿时紧闭。
“孤男寡女，这样不合适吧？”林岚惆怅地看了看眨眼消失在他眼前的客栈走廊。
果然刚刚殷非奇怪的态度不是他的错觉，这也许是个武洲故人，就是不知道是哪个。
殷非没理会林岚的话，依旧一手托腮，笑问道：“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
姑娘，这样玩有意思么？！
林岚瞥过少女笑容调侃的脸庞，面不改色脱口而出，“张小白。”
肉眼可见地，殷非笑得更加灿烂了，可与此同时她的体内灵力激荡，林岚不禁为自己一时偷懒没用铅华小小懊恼了一下。
“给你一个说实话的机会。”殷非指尖一抬，一只白蝶蹁跹，绕着林岚盘旋。
“这么说来，你认识我？”
林岚的视线追逐着白蝶移动了一段距离，随后漫不经心地笑着，问道。
“是你的兄弟姐妹朋友家人有人死在了我手里，还是前途财路葬送在了我这儿……抱歉啊，想杀我的人那么多，我实在记不过来。”
他说到最后，语气里甚至带着些许一如既往的无辜和腼腆。
白蝶蓦然被一只手攥在了掌心，瞬间暴涨为一把银制匕首，尖端指向林岚眉心。
变故虽然突兀，但林岚早有准备般一掌拍歪了匕首的准心，殷非正是门户大开无法防备的时候，林岚的手掌扣上了她的肩膀。
忽然一道灵气化作气浪自殷非周身爆发，将林岚掀飞了出去，她虽然打不过林岚，但二境武修的修为境界足以扭转乾坤。
林岚虽然有过许多越境之战，但若是毫无准备正面遭遇，他又岂能是二境修者的对手，何况即便有了准备，每一战也都是游走在生死边缘。
殷非一脚踩上林岚胸膛，掌中匕首依旧指着后者眉心，她俯下身子，居高临下，笑容冷冽，回答着林岚刚刚的话，“你可真是个人渣败类。”
林岚回视着她的目光，既无恼恨，也不露怯。
忽地他弯起眉眼，像是在笑，银色的匕首细微地一颤。
“你没杀过人吧？”
殷非眸色一冷。
林岚感受到不但匕首尖端有微小的迟疑，就连少女脚下都似乎收着力像是怕踩疼了他，只有灵力含而不发谨防着他逃跑，别说杀人了，这女孩怕是连只鸡都没杀过。
“拿我的血脏了你的手可不划算……”
林岚双手抓着殷非脚踝，压根没理会悬在脑袋上的匕首，他身子一偏同时一脚踢上殷非小腿，用的是呼吸法，却没用太大的力，只让殷非失去平衡踉跄了几步。
而他坐起身一笑道，“我的命，不值钱。”
……
主动权瞬间易位，殷非没再强求，掌心一松，匕首化作白蝶消失，而她坐回了窗边的椅子上，神思不属地看向了窗外。
林岚看了看少女，又看了看近在咫尺的大门，慢慢起了身，“您要没事了，那我就先……”
“我是没杀过人，”殷非开了口，言辞漠然，“但既然我知道了你的下落，也不是请不来别人动手。”
林岚面皮一抽，也许他就不该偷跑出来，常禁管吃管住，就算出门还给派打手随从，要不然这就逃回王宫去，再厉害的人，还敢去天君眼皮子底下杀人么！
“帮我个忙，我就暂且放过你。”殷非道。
打定主意找靠山的林岚毫不掩饰嘲讽道：“一份债你还想做一辈子买卖……”
殷非抬眸看来，一圈火焰环绕着林岚燃起，热浪之中连视野可见之物都扭曲变形着。
林岚想了想他与常禁的距离，面不改色地说完了剩下半句话，“……也不是不行。”
殷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