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驰霜察觉他肩头发颤的不安,只当是他胆子本就小,刚经那场大变故还没缓过劲,伸手搂住他的后背,掌心轻轻拍着他的脊背安抚:
“别怕,有我在。”
她如今身形高大壮实,手臂绷着紧实的肌肉,倒更衬得怀中人肩背纤薄,像株经不得风的柳。
车轮碾过土路,滚滚声响里载着二人渐渐远去,扬起的尘土迷了视线,慢慢遮住了马车的影子。
绍临深站在原地,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袖角,望着马车消失的方向,眼底残存的戾气像被风吹散般,一点点淡去,终至一片无波的平静……
谁料马车行至半日,刚拐进一处窄道,峡谷两侧突然传来“哗啦啦”的响动。
顷刻间,数块落石突兀滑落,砸在车辕上发出闷响。
顾驰霜心头一紧,猛地拽住谢惊澜的手腕:“快!”
不等对方反应,已拽着他冲出马车。
可身旁带着个人终究碍了手脚,她刚将谢惊澜往旁推了半分,一块磨盘大的巨石已狠狠砸来,“咔嚓”一声脆响从下半身炸开,顾驰霜闷哼出声,左腿彻底断了。
身旁的谢惊澜倒因她这一推未受重创,只是俊脸重重磕在碎石地上,“嘶”地倒抽口冷气,脸皮被划开数道血口,半张脸瞬间浸在血里。
可他连捂都没捂,抬头见上方落石仍“轰隆隆”往下滚,竟猛地挣开顾驰霜伸来的手。
随后,他再不管身后之人绝望嘶喊,转身就往窄道外跑,脚步踉跄却半点不敢停。
顾驰霜撑着断腿趴在地上,睁大眼睛望着那道仓促逃离的背影,喉间涌上腥甜,心底骤然蔓起彻骨的绝望与心寒。
这,就是她放在心间多年、不惜与放下所有也要护着的人?!
她扯了扯嘴角,发出一声低哑的惨笑,闭眼等着落石砸下的瞬间,手腕却突然传来一阵灼热。
她睁开眼,却见腕间那根红绳正泛着刺眼的红光,红光化作一缕轻雾,顺着风朝谢惊澜逃去的方向飘去。
不过瞬息,一阵裹挟着碎石的怪风骤然卷过,刚踉跄扑到窄道口的谢惊澜猛地顿住,后衣领像被无形的手死死攥住。
而后,他整个人双脚离地,以背对顾驰霜的姿势往后倒拽,“呼”地掠过满地碎石,重重“砰”一声,后背朝下重重砸在顾驰霜身上。
恰在此时,上方一根碗口粗的断枝带着尖刺凌空坠下,“噗嗤”一声穿透谢惊澜的后背。
紧接着,断枝又狠狠扎进顾驰霜的肩头,径直将二人串在一处,鲜血顺着断枝往下淌,像极了一串淌血的葫芦。
谢惊澜疼得“啊——”地惨叫出声。
顾驰霜却忍着肩骨碎裂的剧痛,死死抱住他浸透血的身子,指尖攥着他的衣料,意识彻底陷入黑暗。
二人最终被路过的樵夫救起,捡回条命,却都落得残破下场:
顾驰霜武功尽废,左腿彻底没了知觉,下半辈子只能靠拐杖度日。
谢惊澜本就体弱,三年前被挑断的手筋,如今胸口被树枝洞穿,落下了稍动就咳血的毛病。
更要命的是,那场混乱里他的衣袍被划烂,成阉人的秘密被樵夫撞个正着,彻底瞒不住了。
偏生这对如今见了面就眼露凶光的怨侣,却被那根红绳死死束缚着,只要两人距离超过十米,手腕就像被火灼般疼,半点分不开。
而当初绍临深给的那袋银子,早就在治伤时花得一干二净,如今二人没了将军与侯爷的身份,连糊口的本事都没了。
夫妻俩只能在城郊找了间漏风的土屋落户,日日相对,苟延残喘。